很明顯,蕭寒的那些後世言論,在這個時候確實是沒有一點市場,就連粗鄙如劉弘基者,也對此嗤之以鼻!

    一看敵我力量懸殊,貌似打不過,就真的不打了?乖乖投降?

    天底下哪有這個道理?!

    要是都這樣,那當今陛下還起什麼兵,造什麼反?大隋那麼牛叉,他們起兵時才幾個人?老老實實一輩子窩在晉陽老家不出來行了!

    還有南陽城的武侯諸葛亮,也別費勁六出祁山了,看看人家曹操多厲害?魏軍多強大?他這小小的蜀地還爭個屁?直接原地解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媽算了。

    車廂中,蕭寒難得的被劉弘基懟的啞口無言,只得默默地靠在角落裏使勁抽菸,把原本就不大的車廂弄得更加烏煙瘴氣,甚至都有些看不清裏面的人了,只能看到有兩點明暗不定的紅光在空中不斷閃動。

    “什麼不打到最後,安知鹿死誰手?!死光頭,你記着!下次喝酒的時候,沒醉死前,千萬別說什麼再也喝不下了的話!”

    狠狠地抽一口煙,再在心裏怒罵一句,惱羞成怒的蕭寒總算覺得好受一些了。

    到底是後世的小人物,骨子裏改不了的小家子氣!不管做什麼事,都喜歡先計算一下得失利益,卻忘了有些得失,根本無法在做決定之前就計算出來。

    再者說了,站在歷史的最後,對於前人品頭論足,這本就是一種無賴行爲。

    後人只看到了蜀國的滅亡,所以就一廂情願的認爲諸葛亮六出祁山是徒耗國帑,樂不思蜀的劉禪纔是真正爲了百姓着想的好皇帝。

    甚至有激進者,覺得諸葛亮空有虛名,不能一戰而定,反倒因連年征伐,導致勞民傷財,最後才使得蜀國滅國。

    但這麼淺顯的道理,他們都懂,作爲智近乎妖的諸葛亮又豈能不懂?

    恰如《後出師表》中所說:

    “......臣伐賊,才弱敵強也。然不伐賊,王業亦亡。惟坐而待亡,孰與伐之?”

    所以,諸葛亮一開始就看的很清楚!如果蜀不伐魏,那魏也決不會允許蜀國安安穩穩的存在。小國之民安樂的活在強魏之側,那就叫坐而待亡!到那時候,蜀也會亡,或還亡的更早!

    當然,對於後世那些理直氣壯的投降派,估計武侯大人當時也是萬萬沒想到的!

    投降?那不就代表治下百姓全部都是亡國之奴?而亡國之奴的滋味,設身處地的想一下,又與死何異?

    “寧肯站着死,絕不跪着生!祖宗傳下來的氣節,如今有幾個人還能做到?”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來到了武侯故地的原因,蕭寒的思緒明顯紛亂了許多,而這思緒一亂,抽菸的頻率便越來做快。

    到最後,不光整個車廂裏更加的烏煙瘴氣,那煙氣都多的順着車廂的各個縫隙往外冒!

    而在他對面的劉弘基雖然身體要比蕭寒強上不少,但老劉學會抽菸也就剛剛的事,這呼吸二手菸的本事,自然不能與蕭寒這種老煙槍相比。

    “咳咳咳……蕭寒!你丫的不怕嗆死!”

    瞪着眼睛,強撐着將手中的煙抽完,劉弘基便再也忍不住了,一頭衝出車廂,趴在車架上,跟一條溺水的土狗一般,張開嘴巴瘋狂的呼吸着外面清冷的空氣。

    “喂!怎麼回事!”

    馬車上,劉弘基這下發出的動靜着實不小,不光嚇得原本就瞅着冒煙車廂嘖嘖稱奇的百姓紛紛向後避讓,連帶着進城的隊伍一時間就有些騷亂起來。

    而前面距離不遠的幾個城門小吏這時也發現了異樣,一個個按着刀柄,就往他們這衝了過來。

    “來人止步!”

    就在幾個城門兵大步向馬車這邊跑過來之際,一個騎跨駿馬,頭戴斗笠的漢子突然趨馬攔在了這些人的面前,一雙漆黑的眸子上下將這些人打量一遍,這才揚手露出掌中握的那塊令牌冷聲道:“我們是外地赴京賀歲的官員!爾等休的打攪!”

    “官員?”急急衝上來的城門小卒被攔下,幾個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又一起瞅向了任青手中的那塊令牌。

    那個令字他們是認得的,官衙大姥爺打板子的時候丟的籤子,上面也畫了一個令字,不過就這麼一個令字,就說他們也是官衙中人,會不會有些草率?

    “你說你是官員?什麼衙門!可曾知會過俺們老爺?”

    幾個城門卒猶豫了,作爲不入流的皁吏,他們自然不認得任青手中的令牌,不過看任青的派頭,以及那架馬車的裝飾,他們也知道這並不是一般人,所以說話的語氣也跟着軟了下來,起碼不像是對待平民百姓般的頤氣指使模樣。

    “六部兵部!”任青也沒有跟幾個小卒子磨嘴皮的心情,手掌一翻,將令牌收了,冷聲道:“天馬上就要黑了,帶我們進城!明日我們還要趕赴長安!”

    “這……”幾個城門卒面露難色,到最後還是一個身子微胖的中年人狠狠地一咬牙:“請官老爺進城!”

    城外,長長的排隊隊伍中,突然分出了一批人簇擁着一架馬車,緩緩的從隊伍旁邊經過,向着城門走去,看的其他老老實實排隊的百姓是又羨慕,又嫉妒。

    人就是這樣,誰都痛恨特權,但誰又都喜歡用特權,歸根究底,他們痛恨的並不是所謂的特權,而是這行使特權的人,爲什麼不能是自己!

    伴着夕陽的最後一抹餘暉,馬車緩緩沒入城門洞中,微胖的城門官見狀,小心的擦了擦額頭上沁出的汗水,轉身讓手下繼續嚴格搜查進城出城的百姓。

    “梁哥,你就這麼讓他們進去了,萬一他們是冒牌貨怎麼辦?”正忙活着,身邊,一個乾瘦的手下湊了過來,好奇的向胖子問道。

    被稱爲梁哥的胖子聞言,擡頭看了眼城內的方向,冷笑一聲道:“他們是要進城,又不是要出城!只要進的城中,還怕他們跑了?至於他們的身份,這種事就輪不到你我這種小人物擔心,等我一會就給烏刺史府上遞個消息,是真是假,自有烏刺史代爲確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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