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蕭寒自己都沒想到,銀行發行國債的這一舉動。

    看在有心人眼裏。

    絕不僅僅是單純發行一種能通行於市,且具有等值效應的票據這麼簡單!

    那些居住在長安,擁有着當今世上最靈敏嗅覺的商人們,早就從皇家的這一個動作中,聯想出了很多,很多!

    大唐商人苦天下久矣!

    當然,他們的這種苦,不是物質上的苦,而是地位,精神上的苦!

    自從春秋戰國時期,素有“春秋第一相”之稱的齊國管仲提出“士農工商”四民之稱後,他們商人,就被自動歸類成爲最下賤的職業!

    到後來,更因爲一句“無商不奸,無奸不商”,成了世上所有人眼中的異類,似乎就連多跟他們說幾句話,就會被騙去二兩肉一般。

    可實際上呢?

    在這個世界上,還真找不出幾個比商人更重信義,遵守諾言的羣體!

    如果說人無信不立!

    那放到商人身上,那就是商無信,唯死爾!

    就說在如今的大唐,小商小販且不算,但凡做到一定規模的商人,無一不將自己的名聲,看的比生命還要重!

    因爲一副好名聲,可以傳諸於子孫後代,世世代代受用!

    而要是名聲臭了,那這戶商人,一定就離倒閉不遠了!

    再者說了,那句被流傳於世的“士農工商!”又有幾個人記得:人家管仲當初的原話是:“士農工商四民者,國之石(柱石)民也!”

    並且,這裏面的士,指的也是軍士,而非現在只會誇誇其談的士大夫!

    明明是一句強調四民,對於整個國家有多重要的金玉良言。

    愣是被那些歪嘴的和尚強行扭曲爲四個社會等級,並且沾沾自喜的將自己列爲第一等級,把原本的士兵整個排擠出去,連一席之地都不給留!

    這等不要臉的行徑,也就那些成天仁義道德,實則一肚子男盜女娼的讀書人才能幹的出來。

    只是沒有辦法,誰讓輿論和傳承,都掌握在這些所謂的讀書人手裏呢?

    只要他們看不起的東西,就會千方百計的讓世人也一同看不起。

    先秦時間的始皇帝如此,後來的商人范蠡,白圭,呂不韋也是如此。

    所以從春秋到如今的大唐,一千年的時間裏。

    商人們一直被世人用有色的眼光看着,雖然沒有達到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地步,卻也是飽受了冷眼和唾棄!

    空有家財萬貫,卻沒有一點社會地位,這就是商人的真實寫照。

    生的女兒,嫁不到好人家。

    兒子也娶不到知書達理的好媳婦。

    就連上個街,都要脫下綾羅綢緞,換上打着補丁的褐布短衣,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會被官人以擅越之名,強行沒收全部家產!

    連同打個官司,都會以商人奸詐,所言無信的理由,根本不予以受理!

    這千年間,商人們過得憋屈至極的日子,早他孃的夠夠了!

    於是,爲了能扭轉這種局面,商人們不知道做了多少努力,嘗試過多少犧牲!

    可換來的,只是一點微不足道的提升。

    是,如今的大唐風氣開放,商人們也可以穿着華服上街,也可以出入權貴之門,甚至可以一擲千金,換來不少羨慕的目光。

    但這一切,並不是因爲商人們地位的提升所帶來的,而是他們用了一種畸形的方式,將自己與權貴們綁在了一切,成了人家的附庸,這才換來這麼一點點微不足道的便利!

    並且,在享受這種便利的同時,商人們也很清楚:自己視權貴爲遮風擋雨的大樹,但權貴卻只是將自己視爲一個能爲其源源不斷賺取錢財的工具。

    甚至說的更誇張點,商人就是權貴養的一圈豬仔,只等他們膘肥體壯之時,再將其撥皮拆骨,最後一口將其吞下罷了!

    作爲萬物之靈的人類,都是有追求,有理想的。

    或許,在喫不飽飯的時候,人的理想只是一碗熱騰騰的白飯!

    而喫飽飯的時候,就會想着穿點暖和的衣服。

    當飯也有,衣服也有,生活達到衣食無憂的時候,這時候人們大概率就會想着建所房子,再找個婆娘,生幾個孩子,爲自己傳宗接代。

    至於這一切基本需求都得以滿足,那剩下的,就只有精神上的需求了。

    很明顯,如今大唐的商人,就是卡在這一步上。

    他們渴望得到世人的承認,卻又偏偏被當權者打壓!

    明明也是一樣的辛苦勞作,起早貪黑,依舊被人當成不勞而獲,偷奸耍滑,這份不被理解的痛楚鬱悶,又有幾人知曉?

    所以,當皇帝透出一點口風,希望有人可以資助大唐之時,再沒有人,比他們這些商人更加上心了!

    只是付出一點點錢財,就能得到皇帝的青睞,甚至感激,這買賣,怎麼算都不會虧的!

    更別說,這些錢也不是跟之前上供給權貴之家一般,純粹打了水漂,而是換成一種對他們更有幫助的交易方式!

    這等一舉多得的買賣,實在是不能不讓商人們趨之若鶩!

    “他們是將銀行和國債券,當成了皇帝對他們臣民身份的肯定!”

    想明白了這一點,蕭寒疑慮盡去,臉上重新換回了笑容。

    “下去吧,這裏的路,馬車可不好走!”

    輕拍了拍紫衣柔嫩的手背,蕭寒從馬車上翻了下來,站在原地長伸了一個懶腰。

    作爲銀行的設計者之一,沒人比他更清楚在這條窄窄的巷弄裏,隱藏着多少的精巧設計。

    別的不說,剛剛那震得馬車險些跳起來的東西,就是銀行裏的人特意設下的。

    那是一根很長的青石條,深埋在地下,抵着巷弄的兩邊,上面有兩截豁口,每一截的寬度,正好是一個車輪面的寬度。

    只是與常規的車同軌不一樣,這兩截小豁口的距離,明顯要比普通車的軸距寬一些,這也導致蕭寒的馬車再怎麼躲避,也定有一個輪子要從青石上碾過去。

    而如果是銀行的車,卻是特殊設計過得,車輪的軸距,正好可以從缺口中通過,所以可以從這些青石上暢行無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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