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久經戰場的劉弘基和蕭寒看來:

    一羣沒有攻城錘,沒有云梯,甚至連鎧甲,武器都沒有的流民。

    想要依靠一腔熱血,攻破一座由幾千人看守的城池,這簡直就是一件天大的笑話!

    哪怕對方人數過萬,哪怕自己的城牆破舊的厲害!哪怕自己這邊參與守城的,只是一羣僅僅受過幾天加急訓練的普通百姓!

    不過,當無數流民洪水一般衝過來的時候。

    那些站在他們身邊,被臨時拉到城頭的守城百姓當場就嚇懵了!就連手中的武器,都抓握不緊,“噹啷”一聲,掉在了城頭之上。

    更有甚者,竟是直接被嚇得扭頭就跑,渾然不顧背後胖縣令暴跳的咒罵!

    “國公,侯爺,這,這該怎麼辦啊?”

    望着紛紛抱頭逃走的百姓,渾身顫抖,也不知是被嚇得,還是被氣的胖縣令滿臉絕望,愣愣的看向蕭寒和劉弘基。

    “怎麼辦!按照之前說的,守城!”

    與驚慌失措的胖縣令相比,劉弘基的臉上卻沒有半點驚慌之色。

    沒法子,他這一輩子,打了太多的硬仗!

    跟兇悍異常的突厥狼衛,以及威勢無匹的燕雲鐵騎比起來,眼前的這點攻城架勢,幼稚的就如同小孩子過家家。

    別說是守城了,就算此時在曠野之上,他也自信能帶着二十九名家將鑿穿敵隊,所向披靡!

    哦,忘了,是二十八個家將,像是蕭寒這種三級殘廢,只能原地蹲牆角畫圈圈玩……

    “可是,可是……他們是真正的流民!不是之前那些暴徒歹人啊!”

    眼看流民已經衝到城下,開始瘋了一般將城門撞得“吱呀”作響,早就下定決心,與飯碗共存亡的胖縣令卻反而猶豫了起來!

    如果,這時衝過來的,是那些別有用心的歹徒。

    那麼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親自抱起滾木礌石,送這些人去見閻王爺!

    但是,看城下這些人瘦骨嶙峋,面帶菜色的模樣,胖縣令卻是怎麼都下不了這個狠心!

    當然,這並不光是他心軟了,在這其中,還有更重要的一點,那就是等此事過後,百姓,大臣,乃至皇帝會怎麼看他?

    萬一那些人,認爲他這只是爲了保護城裏人的財產,從而刻意殘害災民,那麼他這顆腦袋,不是照樣要搬一次家?

    “聽劉弘基的,守城!別想這些人是什麼流民,就當他們是敵人!萬一他們真的攻入城內,你知道後果會是什麼樣子吧?”

    蕭寒見到胖縣令的模樣,立刻明白他在忌憚什麼,不過眼前,他也沒有好的法子,也只有先打退這些人再說!

    否則,真讓他們衝進城裏,那麼造成的傷亡,一定會比這時候更慘重十倍!

    “這…好!”聽到蕭寒的話,胖縣令打了個哆嗦,終於狠狠地一咬牙,衝着那邊的縣丞大吼道:“擂鼓!守城!別想着逃跑!要是被這些人攻到城裏,你們的老婆孩子,財產房屋,就全完蛋了!”

    “咚咚咚……”

    聽到縣令大人的吼聲,縣丞顫抖着敲響了戰鼓!

    也不知道是聽到了隆隆的鼓聲,還是聽到了縣令的怒吼,那些被嚇得手足無措的守城百姓終於想起了這兩日的演練內容,開始踉蹌着奔到後面,將早就準備好的石塊,木頭扔下城牆!

    然後就聽到下面傳來一陣陣滲人的慘叫,讓人禁不住頭皮發麻,骨頭裏面都在往外冒着涼氣。

    “怎麼回事?怎麼沒有火器?”

    就在城牆下慘嚎一片的時候,遠處,舉着望遠鏡的李鎮卻是眉頭緊皺,臉上還是驚訝,憤怒的神色。

    他研究過蕭寒他們一貫的作戰風格,以爲這次,他們定然會提前在城門那裏埋設火器!

    但是,一直等到這麼多人踏了過去,他還是連一聲轟鳴都沒聽到!這如何不令他驚訝?

    要知道,他之所以大費周章的將這些流民趕到這裏來,就是要拿他們作爲趟雷的小白鼠!萬一蕭寒看清楚這一點,愣是忍住不放,那麼他的一切計劃,就將全部變成一個泡影。

    “好,既然你能忍,那我就看看你能忍到什麼時候!”死死的抓緊望遠鏡,面色鐵青的李鎮猛的回頭,在自己護衛的耳邊低聲吩咐了幾句。

    而那護衛在聽完了吩咐後,立刻一拱手,然後帶着幾十個漢子脫下盔甲,悄然向前混去。

    此時,城牆上。

    看着下面那如同喪屍圍城般的末日場景,蕭寒和劉弘基也從一開始的淡然,變成如今面色凝重的模樣。

    這些人沒有武器,就用身體,用牙齒,用指甲不住地攻擊着城牆,破壞着城門!

    一陣陣彷彿指甲劃過玻璃般,令人毛骨悚然的動靜不時從下面傳到他們耳邊。

    “呸!狗官!”

    “我們都快要餓死了!你們還佔着糧食,不肯給我們一個米粒!”

    “老天會懲罰你們這些黑了心的人!”

    無數的慘叫聲,咒罵聲,也同樣伴隨着血腥氣,傳到了城牆上。

    原本,在最初見到血後,那些流民中有人已經開始打起了退堂鼓。

    但是很快,他們又在另外一些人的鼓譟聲中,重又紅着眼衝了上來!

    “退下去也是死!與其做一個餓死鬼,還不如衝進城裏,起碼做一個飽死鬼!”

    “對!殺了這些狗官!再讓他們見死不救!”

    “蕭寒,你看這些人是不是都瘋了?”

    聽着底下流民的咒罵,劉弘基撓了撓頭,黑着臉問向蕭寒。

    而蕭寒並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將一雙拳頭死死的攥緊,直到關節都開始發白。

    他不恨這些可憐的人,哪怕這些可憐人,一心想將他撕成碎片!

    他恨得,是那些站在流民背後,爲了一己私慾,肆意挑撥離間的幕後黑手!

    要是,沒有這幕後之人,眼前的流民不會聚集在這裏!寧州城也不會被攻擊,甚至連滑州大水,這時也早該在朝廷的賑濟下,恢復太平!

    可現在,這本該好好的一切,都成了野心家的棋子!爲了他們那不可告人的目的,無數生命,就這樣不明不白的逝去,致死,都不知道爲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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