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大喊,讓城牆上所有人的視線,通通都投向了城外。
藉着傍太陽剛落山的那一點微光,城牆上的衆人依稀可以看到,在城門外的大路上,正有一支規模並不算大的隊伍奔跑在其中,正向着他們這裏快速而來。
“不好敵襲,警戒”
崔敬之還在努力瞪大眼睛,想要確定來人的身份,沒想到一陣震耳欲聾的響鑼聲,突兀的自城頭炸響,嚇得他當即一個激靈,險些從牆頭跌落下去。
“快,點火,敵襲”
剛剛的那一聲鑼響,就像是點燃了一樣,剛剛還算鎮定的衆人,這一下徹底亂了起來
都是過久太平日子的揚州人,別說攻城了,土匪都沒見到幾次
再加上前些日子,還有三千手足兄弟就是被那些賊人擊殺在城外,這城中剩下的揚州兵早就成了驚弓之鳥
平安時刻倒也好說,只是把恐懼壓在心底,可如今一看,“敵人”果然來了,他們那裏還能保持鎮定。
於是,在崔敬之與楊文章幾乎都要冒火的眼神中,無數兵卒驚吼着如無頭蒼蠅一樣,在城頭奔跑亂撞,不時還有人不小心被城牆上的雜物絆倒,摔成了滾地葫蘆
“是誰喊得敵襲”
楊文章驚怒交加,跳起來指着亂跑的兵卒大吼
可是就他的這點聲音,還不等傳出,就已經被周圍的各種叫聲,喊聲,呼痛聲壓下,根本無人聽到
崔敬之此時也是大急
看到這些還沒打,就已經自亂了陣腳兵卒,他總算明白了先前的那幾千勁卒,爲何會被賊人一擊而潰
“鎮定鎮定”
衝到楊文章身邊,崔敬之徒勞的大吼幾聲但這吼聲與楊文章一樣,不光沒有任何用處,反而一不小心,就連他自己,都被矇頭亂轉的兵卒給重重的撞到了一邊。
“哎呦”
腦袋有些痛,視線也黑了大半,似乎還有星星在上面亂閃。
了一聲,崔敬之努力扶着身邊一物站起,順便伸手扯下歪到眼前的官帽,喘了兩口氣,正要上前繼續阻止慌亂,卻無意中看到自己扶着的,正是一面軍鼓的鼓架
“咚咚咚”
很快,沉悶的鼓聲便自城頭響了起來。
那些近乎癲狂的兵卒被這鼓聲震得心底一顫,齊刷刷的轉頭,看向擂鼓的那人。
巨大的牛皮戰鼓下,崔敬之披散着頭髮,死命的將手中兩隻小臂粗細的鼓錘,砸向眼前那有些陳舊的鼓面,直等到雙臂沉重,再也擡不起來的時候,他才丟下鼓錘,猛然轉身。
“都不準亂所有人立刻回到自己的位置,弓箭手就位步卒準備檑木,滾石通知城中換防人員,立刻取消休憩,全部歸隊”
城頭上靜謐一片,剛剛的鼓聲,已經將他們從恐懼中喚醒了過來,如今唯有崔敬之的怒吼聲在其中迴盪
“喏”
“是”
崔敬之吼完,岑差不齊的應承聲才傳來,直到此時,那些兵卒這纔跟撿回了魂魄一樣,渾渾噩噩的開始按照命令行事。
他知道揚州的兵弱,卻沒想到會弱到如此地步仗還未打,就已經自亂了陣腳,萬一真打起來,那結果,又會怎樣
“崔大人”
崔敬之還要思索着,有人卻在旁邊已經焦急的喊了起來。
“怎麼”崔敬之回過神來,側了側頭,等看到是楊文章在喊他,這才露出一個艱難的微笑問道。
楊文章來不及關心崔敬之剛剛有沒有傷到,見他轉頭看來,立刻就指着城外道:“那些人,究竟是誰”
崔敬之慘然一笑:“我怎麼知道,又沒有斥候在外打探消息”
話說到這,崔敬之突然覺得這句話,似乎有埋怨楊文章的意思而眼下的這個時間,也絕不是主官相互慪氣的時候。
於是他眉頭一皺,又接着改口道:“不管是誰,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要真是賊寇來了,老楊,這裏就靠你我了爲了揚州城十萬百姓,咱們守得住要守,守不住,也要守”
“好”楊文章多的廢話沒再說,只是狠狠一咬牙,往常就直直的腰板,在這一刻似乎更加挺拔起來
“吾,誓與城池同在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低沉的誓言在城頭響起,聽在那些惶恐的士卒耳朵裏,不知怎麼,竟讓他們莫名升起了一些信心
城外,那隊人已經來到了距離城頭百丈開外,因爲此時太陽已經完全落下,所以只能看到他們隱約的身影,卻不見具體身份。
剛剛城頭的慌亂,鑼聲,鼓聲亂響,自然也落到了這支隊伍的耳朵裏,所以他們現在已經停了下來,而後分出一人上前,看那樣子,似乎要與城頭的人傳話
“城外何人”
楊文章看了看小跑靠近的那個人影,又看了看崔敬之微微顫抖的雙臂,知道他已經耗盡了氣力,於是替他上前一步,朝下高聲喊道
城下的那人聞言停下,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正巧停在一箭之地
而後,就看到這個人雙手攏成喇叭狀,向着城牆高聲吼道:“我們是蕭大將軍旗下,新火衛什長奉命迎敵,現得勝而回,你們還不速速打開城門,迎接我等”
“什麼蕭侯旗下,新火衛”楊文章仔細聽完那人所喊,不禁有些愕然
然後他下意識回頭看了崔敬之一眼,樣子像是在問:這二十四衛裏,還有叫做新火衛的
可是,崔敬之雖是一城長吏,但他上面還有刺史,還有知州
今年年初的大朝會,也是由刺史前去參加,他沒有去,適以他也從沒聽說過新增加的新火衛名頭
“沒聽過”崔敬之想了想後,還是搖搖頭,嘶啞着嗓子說道。
“嗯哼難道是賊人想要詐開城門”楊文章聞言心頭一沉,不免這般想到
“愣着幹嘛還不趕緊開門”
城牆下,胖子對揚州城依舊緊閉大門的行爲大爲不滿,這城裏都是些什麼鳥人難道就這麼對待功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