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慪氣,跟一個女孩子,置氣。
他在逃避,不肯承認自己的感情。
他自以爲很聰明,其實,卻非常蠢,別人的愚蠢,都是害死自己,而他的,害死了自己喜歡的女人。
別人口中如何了得,如何不可一世的簡家三爺,其實就是個徹頭徹尾的蠢貨,膽小鬼。
天上的雨水下的很穩,淅淅瀝瀝,雨水落下來,淋溼簡澤川身上的衣服,淋溼他的頭髮。
雨水順着臉往下流,流進眼睛裏,然後又從眼睛裏流出來,流進了脣角。
簡澤川第一次知道,雨水的味道竟然又鹹又澀又苦
澀到他嘴巴里,彷彿全都是沙子。
苦到,他喉嚨裏彷彿被塞進了成噸的黃連
簡澤川從來不是個怕喫苦的人,可今天,他卻覺得,太苦了,苦的他幾乎快站不住了。
簡四在一旁看着,心中擔憂不已。
但這個時候,誰也不敢上前勸說。
也不知還能說什麼。
在辛艾的墓碑前,看着照片上的她笑容燦爛的模樣,簡四不由的想起,最開始認識辛艾那會兒那是多鮮活的一個人啊
簡澤川就那麼一直站着,一動不動,身旁的簡四還有保鏢始終不敢說一個字。
簡澤川直到天黑才說了一句話:“給我挖出來。
簡四大驚失色:“三爺,您您這是要做什麼”
把人從墓地裏挖出來,這是瘋了嗎
簡澤川的臉色比天色還陰沉,雙眸陰鷙,眼底是壓抑的瘋狂。
他雙目如利刃,滿是殺氣:“沒聽懂我的話嗎”
簡四咬牙,就算是害怕也要說,“三爺,人都人都死了,已經入土爲安了,就讓她讓她好好去吧”
簡澤川忽然笑了,笑聲充滿了諷刺。
“讓她好好去我憑什麼讓她好好去,憑什麼讓她安心的走”
死了就是一了百了了嗎
死了就可以什麼都不管了嗎
是,她走了,她倒是安心了,可她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走的時候,把他的心一起給帶走。
現在算什麼,她沒了,他還在,人好好的站在這兒,心卻沒了。
一年前,他問辛艾是否對他有過半點真心。
她說沒有。
那個時候的簡澤川以爲自己也是沒有,可誰他媽想到,他不是沒有,是早就給了。
只是他蠢,他不知道罷了。
現在,她還沒把他的心還回來,她憑什麼離開,她怎麼敢死
簡四搖頭,“三爺我對不起,這個我不能做,真的不能”
他這一輩子誓死效忠的的對象是簡澤川,他父親,當年跟着簡萬鈞,一直到退休。
用以前的話說,他就是簡家的家臣。
按理說,簡澤川的所有命令,他無需去辨別對錯,無需去管是非,只需要服從命令,但,這件事,他真的做不到。
人死爲大,入土爲安
辛艾死了,她已經安靜的躺在這
裏一年了,這一年對她而言都是安靜的,沒有人打擾,她們姐妹靜靜依偎。
可簡澤川知道了,他來了,他不肯就讓辛艾走的這麼平靜。
簡四做不到讓辛艾死後還不得安寧。
可簡澤川要的,偏偏就是讓辛艾死後都不得安寧
因爲她死一年了,卻沒有一次入他 的夢,她就那麼討厭他,那麼不想見他嗎
既然這樣,簡澤川想,那就讓她更討厭好了,最好討厭到,恨他,最好是怨氣沖天,化身厲鬼,哪怕是半夜來找她索命。
只要她肯見他。
簡澤川眼底的冷意越來越重,而且也越來越瘋狂,他一腳將簡四踹來。
他對保鏢道:“給我拿鐵鍬來”
這個墳,他挖定了,簡四不肯,他就自己來
保鏢不是簡四,他們沒那麼膽子去違抗簡澤川的命令,於是,只好取了鏟子鐵鍬過來。
簡四的阻擋根本沒有用,簡澤川讓兩個保鏢將他給壓住,他自己親手挖開了辛艾的墓地。
填墳的土被刨出來,天色已黑,雨水涼的透骨,挖出來的泥土很快溼透。
簡澤川的眼睛裏透着濃濃的恨意,他親手挖開了蓋在“辛艾”身上的泥土。
扒開泥土,最後露出了白瓷的骨灰盒。
昔日,那個捧着一張嬌豔如花朵般的臉,厚顏無恥的說“我雖然長着一張狐狸精一樣的臉,可我有一顆淳樸厚道的心”的那個女孩兒,真的沒了。
鮮活的人,已經被燒成了灰。
看到骨灰盒,簡澤川彷彿心裏最後的一絲絲的希望也破滅了,他身子搖晃兩下,突然吐出一口血,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三爺”簡四掙脫開保鏢大喊一聲衝過去。
“快,送醫院,送醫院”
簡四將簡澤川背在身上就要往下跑。
後面的保鏢忙問:“四哥,這骨灰盒怎麼辦”
簡四喊道:“抱上帶走,你要當心,千萬不要摔了。”
挖人墳墓按老話說,那是要被天打雷劈的。
如今簡澤川昏迷,他沒時間處理辛艾的骨灰盒,而且,簡四心裏想的是既然挖出來了,就不能那麼草率的埋回去,自然是要選個黃道吉日,請人做場法事,好好的將人重新埋回去。
簡四火急火燎將簡澤川送往醫院,途中,簡四嚇得魂兒都快飛了,因爲簡澤川的脈搏非常虛弱。
方子恆立刻安排將簡澤川送進了急救室搶救。
搶救時,簡萬鈞夫妻趕了過來。
老兩口這幾天是心力交瘁,本以爲,兒子好歹出來了,好歹暫時能安心了,沒曾想,這一天都還沒過去,便進了醫院。
簡夫人來的路上眼睛都哭紅了,看見簡四,忙問他:“怎麼樣澤川怎麼樣”
“醫生還在搶救,不過夫人您放心,三爺不會有事的”
沒多久,燈滅了,門打開,方子恆出來。
簡萬鈞扶着妻子迎上去,“子恆,澤川沒事吧”
方子恆扯下口罩,道:“伯父伯母,沒事,只不過是,鬱結於胸,傷及臟腑,直白點說就是傷心過度了,不過,現在還好,這口血吐出來,反倒是好事,不然這口血憋那纔會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