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如舜只想了一小會兒就把這件事丟開。
因爲心中苦悶，她在微信裏給梅白留了一段語音。
就這麼點兒工夫，她的腦袋似乎都要炸開了，渾身軟綿綿的，只想躲進小窩成一統，管他三七二十一。
於是，她將手機丟在一邊，連洗漱都省了，倒頭就睡到黎明時分。
睜開眼，鼻子還是塞的，頭還有點兒重，渾身黏糊糊的，感覺亂糟糟的，好在思維總算恢復清明。
她好好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眼圈雖有幾分發黑浮腫，但整體感覺還算清爽，再多撲點兒粉，勉強也能過得去。
想起昨晚給外援梅白髮了一條短信，她翻開手機，卻沒有看到回覆，心下不由奇怪，順手給梅白撥了電話。
彩鈴反覆響了兩遍，最後是“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的電腦女聲。
怎麼搞的梅白可是手機動物，“小板磚”從來不離身的，信息不說秒回，但從來不會拖過一整晚的。今兒還真是破天荒了。
到底是運氣不佳，還是她人品有問題
懷着滿腹疑慮，顏如舜喫過早餐，趕到了公司。
看看時間還早，她便定下心來寫辭職信。
雖然心裏已經豁出去了，但遣詞用句還是用的網上的套路把辭職描繪成是出於個人原因而迫不得已的選擇，其中當然不能忘記穿插對公司的依依不捨、對領導的感激涕零，爲自己得到了一筆寶貴的人生財富而備感自豪等等。
雖然只是小几百字，但顏如舜寫得心力交瘁。
明明心裏很憤怒，卻要忍氣吞聲、假模假樣的感謝領導，只爲期望姓毛的高擡貴手，不要爲難於她。
她覺得自己從未有過的虛僞和窩囊。
不過，出來混了這麼幾年，她也知道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的道理，到底咬牙忍了。
“千萬別撞到姐手上，否則叫你好看。”她小聲嘀咕着敲下最後的句號，神情口氣很有幾分惡狠狠的味道。
剛打印好，毛經理就來了。
她深深吸了口氣，擡腳跟了上去。
今天早上她沒擦桌子，當然，也沒泡茶水，經理辦公區顯得有些冷冷清清的書面上已經客氣過了，面上她實在裝不起來。
顯然，毛經理也沒準備給她好臉色，看都不看她一眼，徑直坐下，打開自己的電腦，把她當作空氣處理。
顏如舜早有心理準備，二話不說，直接把那張新鮮熱辣的辭職信往他面前一“啪”。
毛經理掃了一眼，面無表情地將那張紙掃到辦公桌角落去了。
顏如舜心頭堵了一堵，憋着氣說：“毛經理，我要辭職。”
毛經理慢悠悠地說了三個字“知道了”，就沒了後文。
顏如舜只好把話點明：“請籤個字。”
“我有空自然會籤。”轉椅帶着毛經理悠悠劃了個半圓，露出他腆着的大圓肚。
飽暖思淫慾的狗傢伙顏如舜腹誹着，卻聽見毛經理冷颼颼的說：“你還杵在這兒做什麼專家一會兒就來，你負責的準備工作還有沒有遺漏今天要是在李總面前出了什麼狀況，我唯你是問。”
如果可以，顏如舜真想一巴掌搧在他臉上。
但就算他公報私仇，那也是部門經理的權利。
“行，你想問就問。”顏如舜也不等他允許，轉身就走。
毛經理大喊：“站住”
顏如舜停在門外，一副你愛講不講的樣。
毛經理心頭惱怒，語氣加重：“一會兒你負責拍照，下午上班之前就把專家接待工作的總結交上來。其他日常工作也不能拖，這個月月報今天下班之前就要交。”
專家接待要花費一個上午，下午上班之前就交總結ppt，那她就別想喫午飯和午休了。月報要彙總部門內部和數個第三方公司的數據，往往要整理大半天。現在數據都沒報上來，就算她今晚肯加班，那也是拿不出來的。
毛經理這是在赤裸裸的刁難她。
當然，她也可以對這種無理要求置之不理，但是如果這樣，姓毛的就可以趁機給她一個年中差評，順便扣罰工資獎金什麼的。
不過，就算她老老實實的，他肯定也不會給她什麼好。
左右都沒活路了。
顏如舜咬牙：本姑娘也是有脾氣的不就是幾個錢嘛，不就是一年中考評嘛，大不了本姑娘不幹這行了
她一聲不吭，提起自己的包就開走。
整個部門裏的人瞪着她跟毛經理髮飆，暗中使着眼色，卻個個坐山觀虎鬥。
毛經理從辦公室裏追出來，厲聲問：“顏如舜，你去哪
她腳下不停，頭也不回：“愛去哪兒去哪兒你管不着。”
“你給我站住”
“沒事，隨便扣錢”她當着所有人的面嘲諷道，“至於那封辭職信，留着給你用啊。”
毛經理氣得差點兒嘔血。
這時候，一個電話打進來：“專家提前到了，所有人立刻出來迎接。”
毛經理也顧不上跟顏如舜計較了，隨便指派了一個人負責照相，忙慌慌的組織整個部門去大門口。
顏如舜踩着高跟鞋踢踏踢踏地往外走。
第三方物業的人員看見她，笑着招呼：“顏姐，你去接專家嗎”
“關我屁事”她姿態瀟灑地拋下這麼一句，心頭卻暗暗滴血：爲了這一時的痛快，她這一個月可算是白辛苦了。而且，以後恐怕很難在這個行當裏謀個過得去的職位。換個行業做祕書，薪酬水平降的可不是一星半點兒。
真是打臉雖爽，代價也高啊。
她一陣唏噓肉痛的走到園區大門口，想着自己心事，一派旁若無人的姿態。
這時，突然有人叫住了她：“舜舜，你去哪兒”說完還咳了幾聲。
她下意識的側過頭，一下子就對上了辛微揚的眼。他身邊卻站着李總的姜大祕，還有臉色難看至極的穆雲。
一時之間，她有點兒回不過神來：“你怎麼在這兒”
他沒有解釋，而是攤開手跟她說：“把你的感冒藥給我喫點兒。”話裏的意思再親暱不過。
姜大祕察言觀色，立刻笑道：“辛教授，您跟我們小顏認識啊”
顏如舜頓時反應過來：今天要接待的專家原來就是辛微揚。
這件事主要由李總的祕書部負責，行政部只負責外圍的準備工作，她也沒特別留意，誰知會是他
想起昨晚他說的話，她腦子裏頓時糊了下。
這邊，辛微揚微笑作答：“是啊，我現在歸她管嘛。”
顏如舜瞪大眼：這胡說八道什麼呢這話也是能夠亂說的嗎
姜大祕則恍然大悟，立刻奉承道：“辛教授，您看，您跟我們h通信真是太有緣分了小顏，來來來，今天你專職照顧辛教授了。”
顏如舜懵懵懂懂的被姜大祕拉到辛微揚身邊，整個感覺特不踏實。
“呃”她剛想開口解釋一下。
辛微揚小聲打斷她：“感冒藥。”
她一下子忘記自己要做什麼，趕緊從包裏把藥翻出來遞給他。
這時，剛剛趕到的李總帶着烏泱泱的一大幫人壓了上來，遠遠的就把手伸出來：“辛教授，歡迎歡迎。不好意思，我有失遠迎了。”
辛微揚也伸手與他握了握，客氣地寒暄：“李總客氣了，是我這邊兒臨時有點兒事，行程變動了，影響到您的安排，我纔不好意思。”
“還是我考慮不周，應該提前讓小姜去接您的。”李總呵呵地笑着轉向穆雲，“也免得辛苦穆老師。”
穆雲扯起嘴角，勉強的笑了笑：“謝謝李總關心。”
李總的眼神落到顏如舜身上，不禁怔了一下：“這位看起來很眼熟啊，怎麼稱呼呢”
姜大祕掩嘴笑：“李總你肯定想不到，這是行政部的小顏，辛教授的家屬。”
李總頓時臉上笑出一朵花來：“確實想不到，小顏太低調了哈。”
顏如舜汗：“呵呵”
李總又調侃另外一人：“老毛，你的工作做得不到位啊”
毛經理張大了嘴，下巴好像掉在地上了似的，半天合不攏，含含糊糊應了一聲，偷偷摸摸的往後面躲。
整個行政部的人臉色各異：剛纔他們私下裏還討論了幾句顏如舜掉毛經理面子的事，現在看，剛纔那根本算不上什麼，現在這纔是重量級的打臉，還是打成豬頭的那種。
李總哪顧得上行政部的異樣，讓出位置來，連聲恭請辛微揚。
想走沒走成，顏如舜也神思恍惚的跟着辛微揚坐上排頭的園區觀光車，陪着李總和辛微揚參觀園區，然後是會議室磋商，跟總部連線討論等等。
其實，全程她一句話都不用說，根本就是個擺設。
但是這個擺設卻很得李總關照，由不得大家不重視。
整個行程，她享受的待遇跟辛微揚完全一樣，負責拍照的人都沒忘把她的臉裝進框裏去。
經歷了最初的震驚之後，她早就鎮定下來，雖然未發一聲，眼神卻不時在毛經理身上瞄那麼一下，弄得他額頭上冷汗直冒。
他賠着笑臉，心裏暗暗祈禱顏如舜高擡貴手，放他一馬。
顏如舜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這麼大好的報仇機會怎麼能錯過，本姑娘可是要狐假虎威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