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慶餘年 >第五卷京華江南 第三十三章 子有憂
    第三十三章子有憂

    馬車沿着京都安靜的大街繞了幾個彎,街旁的民宅上忽然發出一聲雖然尖銳,卻並不響亮的聲音。鄧子越回過頭來,報告道:“後面跟梢的幾個家丁已經被打昏了,一路通暢。”

    範閒苦笑着點點頭,說道:“說來奇怪,你們雖然是王啓年親自挑的人,但履歷我仔細看過,跟蹤盯梢掩跡樣樣在行,怎麼就動起手來,卻全然沒有監察院應的威風?”

    鄧子越慚愧解釋道:“大人,小組裏的成員,大部分是一處和二處的老人,王大人最擅長的就是跟蹤之技,所以他挑的我們,基本上也是側重於這個方面。”他想了想後,忽然正色說道:“大人,今天的事情居然還要勞煩您親自出手,實在是屬下們失職,不過……請大人從六處調些人手,那是院裏正宗的刺客護衛,北行的路上,您也瞧過他們的能力,在武力方面實在比我們強很多。”

    範閒搖搖頭,沒有說什麼,他實在是有些怵和那位“影子”打交道,偶爾去看陳萍萍的時候,曾經遇見過那位影子刺客現身,雖然對方一直沉默着,但明顯可以看得出來,這位監察院六處的正牌頭目,對於自己這個曾經受學於五竹大人的傢伙,有非常濃厚的興趣。

    這種興趣肯定不是斷袖之類,而是很想與自己打一架的興趣。

    所以他有些隱隱害怕與六處打交道,而且論起武力來說,父親暗中訓練的虎衛,似乎比六處的劍手實力更加強橫,依照言冰雲的推斷,自己再過些日子,就應該得到這批虎衛。所以並不着急。

    “將抱月樓的所有不法事都查出來。”

    他輕聲下了命令。

    鄧子越悚然一驚,接着請示道:“那它們背後的東家?”

    範閒想了一會兒,搖了搖頭:“既然院子裏在爲他打掩護,我們先打外圍好了,先把抱月樓封了,那人自然會急的。”

    其實他隱隱猜測,這座日進斗金地青樓,一定與世子李弘成脫不了干係。首先是桑文說抱月樓的大娘姓袁,其次就是能夠使動這些國公府的小崽子們,而且靖王世子與若若的婚事早已傳遍天下,如果說二殿下那方面藉此發揮,用自己的名義去壓制監察院,也是一種可能的事實。

    想到對方可能是在利用這件事情,範閒心頭怒氣漸生,雖然他是在着手破壞這門婚事。但依然不允許有人利用自己以及妹妹的名義。

    好好的一次公款腐敗,最後仍然是毫無新意地變成了查案與爭鬥,範閒不免有些惱火,看了一眼安靜乖巧地坐在旁邊地桑文姑娘,說道:“我讓人送你去城外避避。等案子結後再回來,不過你先寫份東西,將你知道的事情都列個條陳。”

    通過與桑文的一番對話,他知道這位姑娘家心思稹密。條理清楚,對於抱月樓的事情,一定會有極大的幫助。

    鄧子越不瞭解範閒對付抱月樓的良苦用心,純粹以爲大人只是要出今夜的悶氣,只是兼或查一下監察院內部有誰在爲對方打掩護。

    史闡立想的多一些,看了一眼門師,得到了對方地點頭之後,這才當着桑文的面說道:“大人。爲什麼不直接去問沐鐵?他畢竟是一處的代管頭目,您不在京都的這段時間,正是抱月樓興起的時間,他既然提醒了您,應該知道一些內幕。”

    範閒閉着眼睛搖了搖頭:“沐鐵之所以只提醒,而不全部說清楚,那這件事情就一定與我……或者與我家有關聯,他能掌握着分寸說一聲。就足夠了。我沒必要把他拖到這件事情裏面來,而且……這麼件小事情。如果我自己都搞不定,以後怎麼在官場上立足?”

    馬車裏陷入了沉默之中,氣氛有些詭異,畢竟先前衆人才看見範閒如遊魂一般地狠辣出手,此時再看這位面帶溫柔笑容的大人,感覺總會有些異樣。

    範閒的武技,自從去年牛欄山一事後,便漸爲世人所知,但真正看過他出手的人,卻是少之又少,因爲那些人基本上都死了,所以像今天這種場景,實在是件很稀罕地事兒。

    範閒雖然警告過沐鐵,不要老想着學王啓年的捧哏作派,當時鄧子越也在一旁聽着,但此時看提司大人心緒似乎有些沉悶,依然忍不住學起了前任的行事,小心翼翼地打岔問道:“大人,爲什麼先前在抱月樓裏……您就篤定屬下身上帶着那麼多銀票?”

    範閒懶懶地睜開眼,笑着看了他一眼,說道:“上次崔氏孝敬的兩萬兩在你這兒,你說擔心手下們亂花錢,所以一人只賞了一百兩,這是三千二百兩,然後你給王啓年那小老頭兒家送了五千兩過去,還剩下一萬一千八百兩。”

    他閉上了眼睛,如數家珍一般說道:“你是個節儉人,喫穿都有公中出,你連監察院三處彭先生兒子的婚事都只送了五兩銀子的紅包,事後還心疼地在我面前說了好幾次,說要剎剎這種歪風邪氣,這樣看來,你一個月滿打滿算頂多能二兩銀子。”

    “你和王啓年不一樣,一直沒有成親,單身漢一個,這剩下的一萬多兩銀票你能放哪兒去?你這麼謹慎的一個人,當然不敢放在家中,自然是要隨手帶着地。”

    範閒笑了起來,拍拍鄧子越的肩膀:“不過節儉歸節儉,你家旁邊那個小寡婦,既然不肯收進門來,那該打的銀首飾還是打幾件,別讓一個婦道人家老嘀咕你小氣摳門,咱監察院可丟不起這面子。”

    車廂裏的幾個人都笑了起來。

    鄧子越面色一窘,解釋道:“大人,這銀子的事情,我是向您稟報過後才分配的,一百兩已經不少了。”

    範閒笑罵道:“這麼摳門。怎麼對王家這麼大方?他現在又不是你上司。”

    鄧子越微微沉默後說道:“王大人……畢竟身在北齊,下屬總想着,萬一有個什麼問題,他家裏總是需要銀子的。”

    範閒倒沒想出他竟說出這樣一番道理來,嘆了口氣,略微有些感動,如果是一般的慶國使節與學子,滯留在北齊自然是安全無比。套句某世地話講,是能享受國民待遇地,但像王啓年這種密探頭目,誰知道將來會有怎樣的下場?

    史闡立在一旁問道:“明日真地要再去抱月樓要銀子?”

    範閒正想着遠在異鄉的王啓年,想着最近得的消息,司理理已經入了宮,心情正自複雜,聽着這話。便有些惱怒了起來,監察院在外面爲朝廷拼死拼活,這朝中的皇子權貴們卻互相傾軋的厲害,甚至還想把這院子拖進渾水裏,實在是有些可惡。

    “當然要去。”

    他對鄧子越冷冷說道:“亮明你的身份去!先前和那女子說話時。她曾經說過,我從抱月樓贖了桑文,第二天還要乖乖地送回去,結果對方竟然連夜來搶人!……如此說到做到地敵人。我們當然要有些尊重與禮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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