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慶餘年 >第五卷京華江南 第四十一章 已經勾引彼同行
    “抱月樓以後不會太平,這位叫妍兒的姑娘留在那裏,我想你也不會放心……我更不可能將她接到府裏。就算父親允許,柳姨也要將她杖殺了。”範閒平靜說道:“想來想去,你這一路北上,雖說是趟磨礪。但太過孤單寂寞,對於心性培養也沒有好處,所以把她帶來陪着你。”

    範思轍和言冰雲瞪大了雙眼,滿是不可思議的神色——流放出京,居然還帶着位紅倌人同行?這到底是流放還是度假去?

    “哥……你到底想做什麼啊?”範思轍是斷然不信,自己在整出這麼大件事情之後,還能保有範府二少爺都很難擁有的出行待遇等級!他有些口齒不清地說着,惶恐地看着範閒那張平靜的臉。竟是連自己身體所受的痛楚都淡忘了許多。

    言冰雲看着範閒,覺得好生莫名其妙,有些不知所謂地搖了搖頭,拍拍範思轍的肩膀:“你這哥哥,還真是位妙人。”

    他下了馬車,將車廂留給馬上就要分開的兄弟二人。

    沒有多久沉默,範閒便靜靜望着思轍說道:“先前爲什麼不和你母親告別呢?”不等他回答,又問道:“知不知道爲什麼。這次我會這麼生氣。而父親和我決定把你送走?”

    範思轍低下了頭,思考片刻後說道:“把我送走……一來我不用擔心京都府辦抱月樓地案子。就算是畏罪潛逃也罷,總之沒有這個弊端了,家裏也就可以放開手腳去與老二他們爭一爭。”

    “不錯。”範閒有些欣慰地發現,弟弟在自己的薰陶之下,也開始以老二老三之類的名稱來稱呼皇子們。

    “二來……是對我的懲罰。”範思轍忽然擡起頭來,忍着背後臀下的劇痛,哭兮兮說道:“可是我不想走啊……哥,北齊人好凶地,我在那邊能做什麼呢?”

    “做什麼?”範閒很認真地回答道:“當然是你最擅長的事情,做生意。”

    範思轍傻呼呼地擡起頭來,哪有半分抱月樓大東家的風範,問道:“做生意?”

    “是啊。”範閒說道:“父親讓我安排一下,我想了想,決定給你留一千兩銀子的本錢,你到上京之後,我會讓人接應你,但是……我不會給你額外地幫助,如果你能在五個月之內,將這一千兩銀子的本錢,翻到一萬兩的數目,那我就真的認可你的能力,然後……”

    “翻十倍?”不等老哥把話說完,範思轍忍不住發狠吼道:“我又不是神仙!”

    “這是你的問題了。”

    “一千兩銀子的本錢太少了!”範思轍又羞又怒說道:“這生意做起來不丟死個人。”

    “什麼狗屁邏輯,我們兄弟兩個開澹泊書局的時候,又花了多少錢?

    “呸!你有本事再去整本石頭記給我賣,我擔保能一千變一萬。”

    “想得美!那姓曹地被我逼稿子已經逼瘋了……還到哪兒去整去?”

    兄弟兩個一通沒上無下的對罵對吼之後,整個氛圍才變得輕鬆了一些。範閒看着範思轍那張胖乎乎的臉,忍不住嘆了口氣:“外面風大雨大,父親吩咐我不能太照顧你。一切事由,你都要小心一些。”

    範思轍沉默着點了點頭,忽然開口說道:“哥哥,你說過,我是經商的天才,放心吧。”

    範閒又說道:“趕你出京,希望你不要怨我。”

    範思轍搖了搖頭,沒有說什麼。

    範閒明白他的心裏肯定會很不舒服。皺着眉頭說道:“其實你剛纔說地,那兩條送你出京的理由……都是假的。”

    範思轍擡起頭來,顯得格外不解。

    範閒輕聲說道:“就算你留在京都又怕什麼?難道我連護你這麼個人都做不到?隨便往哪兒一藏,就可以等着這件事情淡了……我諒二皇子也不敢拿我如何,就算京都府敢查抱月樓地案子,難道他還敢當着咱們老范家地面大索京師?”

    “第二個理由,你說是爲了懲戒你,這也只是說對了一小部分。”範閒望着一直昏迷中的抱月樓頭牌。冷靜說道:“你這一路北行,或許會喫些苦頭,但比起你做過地事情來說,實在是很小的意思,如果我把你送回澹州。依奶奶地行事,恐怕你會更慘一些。”

    範思轍有些畏懼地縮了縮頭,牽動了後背的傷勢也不敢哼一聲,心裏卻在想着。那你爲什麼一定要將自己趕到北邊去?

    範閒緩緩垂下眼簾,說道:“我沒有想到你做事情膽子會這麼大,下手會這麼狠……如果你依然留在京都,旁人看在父親與我的面子上,總會有這樣或那樣的蜜糖來引誘你,往最深的淵谷中走……所以我覺得,你還是在外面經些風雨,或者對於你的成長來說。更有稗益。”

    他忽然冷冷看着思轍的雙眼說道:“經商,自然要不擇手段,但是其中的某個度一定要掌握好,過於銳利陰狠,總是容易受到反噬。更何況爲人一世,與人爲善總是好地,總是要儘量地往光明的面靠攏。”

    其實範思轍對於抱月樓的事情,一直還不怎麼服氣。畢竟在他看來。抱月樓是他成功的象徵,其中隱着的一些不法骯髒事。實在是不算什麼。他趴在長長地馬車凳子上,哼哼說道:“這話說的……正義感十足,不明白的人瞧着了,還以爲我這好哥哥和監察院沒有什麼關係,倒是太學裏的木頭書生。”

    話裏地嘲諷之意十足,範閒卻只是挑了挑眉頭,他身爲監察院提司,屬下那些密探們專職做的就是黑暗事,區區青樓,無論是在陰暗污穢的濃度上,以及行事辛辣的層度上,都有着天壤之別,也難怪弟弟會對自己的管教不以爲然。

    範閒笑了笑,說道:“你是不是覺得,我本身就立身不正,用這些話說你……顯得有些荒唐?”

    範思轍見哥哥溫柔笑了,又開始驚恐了,自然不敢說話,但眸子裏的黑眼珠卻轉了兩轉,顯然就是這個意思。

    “我自然不是聖人,甚至連好人都算不上。”範閒說道:“可就算是一個渾殺的萬人屠,如果他真的疼惜自己地家人,想來也會和我有一樣的想法……做我們這行的,就算渾身滲着腥臭的味道,但依然想自己的兄弟清清白白,乾乾淨淨……或許是因爲我們接觸過人世間最險惡的東西,所以反而會希望你們能夠遠離這些東西。”

    範思轍聽他不停地說“我們”,心有所疑。

    範閒想了想,將肖恩與莊墨韓的故事輕聲講了一遍,微笑着說道:“肖恩這輩子不知道殺了多少人,做了多少惡事,但他仍然一心想將自己的兄弟培養成爲一位清名在位地君子……而且事實上,他成功了,莊墨韓也並沒有讓他失望,直到死前地那一夜,依然令我感佩……你哥哥我雖然不才,但肖恩能做到的事情,我也想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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