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慶餘年 >第六卷殿前歡 第一百六十一章 王道(請月票)
    第一百六十一章王道

    東山上。

    爲了保證這一劍的圓融暴戾相合,四顧劍已將自己的精神氣魄全數灌注於內,若要應付葉流雲遞出的那一記流雲,必然撤劍,若不撤劍,便只能攻敵之必救,只是他只能分出一絲心神,而場中五人,只有一絲心神便能殺的,就是慶國那位空有氣勢的皇帝陛下。

    不得不說,從四顧劍出劍伊始,在整個的氣勢與智慧上,他始終壓制住了葉流雲。此刻,給了葉流雲一個難題,一個驚奇。

    然而讓四顧劍驚奇憤怒不安無措的是……葉流雲沒有去理會四顧劍虛握的空劍,那團流雲依然向着自己的臉上籠了過來。

    而他虛握着的那把空劍,卻在發出嗤的一聲微弱動靜後,刺破了溼漉漉的山頂石板,落在了空處。

    那一抹明黃,那龍袍上黯淡的眼睛,就這樣突兀奇崛地消失在空劍的前端。

    東山之頂,四大宗師,一代君王,所有的一切看似漫長,其實只是發生在一秒鐘以內,在這一秒的一面中,四顧劍用自己手中的劍,挑弄着葉流雲的雲,以空無之劍,刺向慶帝。而在這一秒的另一側面中,則發生着更令人驚心動魄的故事。

    這故事發生在這一秒鐘的開幕處。

    當四顧劍的劍飛掠至慶帝后背前一尺地前,皇帝已經黯嘆一聲,鬆開了一直握着洪公公的那隻蒼老的手,似乎不願意讓這位老人家,在人生的最後一戰裏不得盡興。

    其時,北齊國師苦荷的手,正鍥而不捨地拂上了洪老太監的胸口。這一拂一摁,拇指食指略分,宛如清風拂山崗,輕柔自然至極,與周遭暴雨閃電之景,全不像似,然則風一拂過,山崗卻無由大亂。

    洪老太監靜靜地望着苦荷地臉。雙手像一對龍鞭一般,扭曲着,變形着,攀上了苦荷的右臂,卻沒有阻住他的那一拂。

    噗的一聲悶響,洪老太監的胸口……全部碎裂開來,在苦荷通天道,自然清新裏蘊着天地之威的一拂中。他的胸骨就像是嬌脆的豆腐塊一般,齊齊潰敗,塌陷了下去!

    鮮血從洪老太監地口鼻五官之中急速噴出,生命的力量隨着胸骨的塌陷,鮮血的狂噴。真氣的奔泄,而急速流失着,但那雙蒼老的眼睛裏,卻帶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與嘲諷……還有殺意。

    手掌傳來如深淵般的空虛感覺。苦荷大師地眼瞳猛地縮了起來!

    這位場間年紀最長的大宗師,北齊開國皇帝的親叔叔,當年大魏朝驚才絕豔的苦修士,此生不知經歷了多少往事,赴神廟求道,於天下論武,心性之沉穩自然,任何人都無法比擬。但今日四大宗師會東山。他必須將自己的得失心重新拾起,勝負心牽回雙手之中。

    這名隱於慶國若干年地老太監,先前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霸道真氣,渾然若四野燥風,其間隱昭示的境界,毫無疑問,已經是位地地道道的宗師,所以苦荷大師未曾留手。不敢留手。這依山依水地第二拂已經蘊上了他體內如深潭般不可探底的無上天一道真氣。

    大宗師之間的戰鬥,隨時隨地可能發生一些令人瞠目結舌的變化。所以當苦荷的那一拂印上洪老太監的胸膛時,他並未有絲毫的喜悅之意。

    因爲第一拂已經被洪老太監用體內的霸道真氣,生生彈了回來,雖然這種運氣法門過於霸道,絕不可持久,可是苦荷認爲,洪老太監一定有辦法應付自己地第二拂。

    但洪老太監居然沒有擋住這一拂,胸口碎裂,這名老太監身上的霸道氣息,在一瞬間內消失無蹤,不知去了何處!

    即便洪老太監的胸口忽然變成了一塊鐵板,生出第二個腦袋來,或許苦荷都不會喫驚。

    偏偏是這樣的一幕,讓苦荷感到了不可思議,那股沛然莫之能御的霸道真氣去了哪裏?大宗師終究是人而不是神,即便是以他和四顧劍的神妙修爲,也不可能在如此短的瞬間內,將已經提至人間巔峯的氣息,猛然全數散去。

    就像一個充滿了能量地球體,怎樣能在須臾間全數泄掉?

    任何能量地傳遞總是需要時間,而時間越短,這個過程的震盪程度便越恐怖。

    不論是苦荷,四顧劍或是葉流雲,如果此時像洪老太監一樣在如此短地時間內全數釋放掉體內的所有真元,下一刻也不可避免地,迎來散體而亡的下場。

    爲什麼?爲什麼洪老太監可以做到這一點?爲什麼他敢這樣做?

    苦荷的眼瞳縮了起來,一粒雨珠停留在他眼簾前半寸處,反射出那淡淡的幽黑光芒。

    他下意識裏察覺到一絲已經有些陌生的危險味道,那種已至死地的味道,漫長的生命旅程裏,苦荷大師最後一次陷入如此心境中,還在慶曆五年與那位瞎子的重逢,只是其時所感應到的危險,還不及此時!

    當這些思緒像漫天雨點般刮過苦荷大師腦海中時,他的輕柔右手已經拍碎了洪四癢的胸骨,如熱刀入黃油一般突破那具單瘦老蒼的身軀,從他的後背裏伸了出來,被震成五瓣的心臟,在宛若靜止的雨珠簾下,以一種令人心悸的方式噴射着血箭。

    洪四癢已經死了,沒有人在心臟被捏碎後還可以活下來,他的身體佝僂着,不復四顧劍登山時那種天神般的霸道模樣,而像一個可憐的侏儒,渾身是血,掛在苦荷的右手上。

    洪四癢還沒有死,雖然他的心臟已碎,生息已絕,然而他體內的經脈依然維繫着臨死前那一刻的狀態。所有地真元拼命地向着天地間釋放着,從他的經脈末端,散入周遭自然之中。就像是一個黑洞,雖是死寂,卻憑藉着某種神奇的規律,以自己的屍身經脈爲橋樑,空無一片地散發着,吸取着。黯淡着。

    包括他身體內的那隻臂膀。

    苦荷大師這一拂乃全力而出,體內豐沛的真氣從每一個毛孔,每一寸皮膚上滲透出去,隨着洪四癢倒行逆施、以生命爲代價的祕法,不停向外宣泄!

    苦荷的眼瞳亮了起來,不是明悟,而是感應,他眼瞳前不及一寸處地那粒雨珠還在空中懸浮。他已經明白,自己中了一個計,這大東山本身就是一個局。

    洪四癢不是大宗師,他先前在山頂釋放出來的霸氣是借的,境界也是借的。正因爲不是自身的所有,所以才能如此不惜身體精魄地全力釋放出來,才顯得格外暴戾,而不像是人類應該有的程度。

    洪四癢早存了必死之心。

    有人想用他的死。來吸取自己少許真氣,而自己最後這依山依水的一拂,已經將真元渡了出去,自己地身軀命元保護,已經出現了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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