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已經有所察覺的夜玉軒帶着賀蘭音走了出來。
他沒有給賀蘭音鬆綁,是以她只能像個殭屍一樣一蹦一跳的在他後面追着。沒有內力支撐,又是爬山,不一會兒的功夫賀蘭音就不行了。
她氣喘吁吁的尋着一個樹靠着,喘着氣道:“不跑了,夜玉軒,不帶你這麼折磨人的,你還是殺了我算了”
前十幾年,她想不明白,於是就不自量力的去幫葉翾奪天下。如今她摸清了自己的底子,只想安穩度日,卻無端惹上麻煩
現在想想,以君未染那愛鬧騰怕麻煩的性子,又怎會如此輕易的放過衆多醫門衆生,巴巴的跟着她跑出來
賀蘭音突然覺得自己的頭很疼,這一刻她下了決心,不想那麼多,也不管那麼多,保住自己的小命,然後離這羣人遠遠的,尋到聖人,立即隱世
不過太折磨了,現下的一切實在是太過於折磨,賀蘭音乾脆不跑了,靠在樹幹上斜着眼看着一臉黑沉的夜玉軒:“你將我綁到這個樹上去,設個陷阱捉幾隻狼丟在我的腳下,葉翾若不同意,你就放狼吃了我。”
沒有內力支撐的跳躍運動實在是太累,從方纔起,她就已經察覺到夜玉軒是在帶着她繞着這個山兜圈子,如此想來,一定是在躲避什麼人。
是誰葉翾花瑜嵐還是夜滄冥不管是哪一個,她都沒有興趣,大嫂和君未染兩個人一定已經跟進了山頭,鬧出如此動靜,也方便她們能發現自己。
她到底是存了些小心思。
夜玉軒看着她良久,見她面上神色不似在開玩笑,突然走到了她的面前:“賀蘭音,你在想些什麼。”
賀蘭音道:“想活下去。”
他擰了眉頭,突然道:“這不像你的處事方式。”
賀蘭音聞言一笑,好笑的看着他:“那以夜殿下認爲,我賀蘭音,該有怎樣的一個處事方式”
“以往的你,即便被抓住被困住,也斷然會琢磨透對方的心思讓自己達到一個有利的環境,”夜玉軒默了默,沉聲道:“而不是像現在這般,只是爲了活着而活着。”
“我如此也是在教夜殿下,”山裏的溫度有些低,賀蘭音輕微的打了個哆嗦,“你所瞧見的,不一定都是事實,即便是,時間也會磨平了它,埋藏了它。”
賀蘭音眥牙:“我想成爲像乾孃那樣的人,卻忘了自己是傅晟睿的性子。”
夜玉軒聽不太懂,他眉頭微微一動,漆黑的眸微移,似乎是在瞧着什麼方向,在賀蘭音的喘息下,給她鬆了綁。
身子一鬆,賀蘭音感激涕淋,掌心一片火熱,她順勢搭上了夜玉軒的胸膛。
她可沒有錯過方纔夜玉軒瞧着其他地方的時候,體內天書的蠢蠢欲動,左右這些人的計謀影響不到她一分,見着機會,她自然是不會放手。
夜玉軒垂眸盯着附在自己胸肌上的小手,冷聲道:“到這會兒子功夫也不忘記要非禮本殿賀蘭音。”
他正欲說可以娶她,洞房之夜隨便她怎麼摸,眼前的女子卻是扯動了幾下嘴脣,悻悻的收回手,朝自己露齒一笑:“夜殿下莫要誤會,這不是瞧瞧我那愛闖禍的妹妹有沒有對你下毒嗎。”
夜玉軒冷哼一聲,信她的話纔怪
夜色微涼,兩人靜默的看着彼此,半晌,夜玉軒突然朝她笑道:“賀蘭音,方纔我還痛恨自己爲何感受不到任何的感覺,現在,卻是在慶幸。”
賀蘭音眸子微微一動,就聽見他偏涼的聲音道:“這座山頭,其實是當年我跟皇兄躲藏的地方。”
“你們就是躲在那山洞裏”
夜玉軒眉頭一挑,有些奇怪的看着她:“這座山頭地勢偏低,當年我與皇兄又是逃出地牢被追殺至此,躲在那個地方,恐怕這世上早就沒我夜氏兄弟。”
賀蘭音一怔,夜玉軒這意思,這山洞是他無意間才尋到的可裏面分明是有人居住過的模樣。
她擰着眉,夜玉軒湊到她耳邊道:“我與皇兄一直躲在這裏長大成人,尋得上天給的機會才重回於世。賀蘭音,你好奇嗎”
不待她回答,他突然伸手在她肩頭一按,一股子酥酥麻麻如電擊一般的痛感立即傳扁她的周身,賀蘭音只覺得眼前一黑,夜玉軒整個人已經罩在了她的上方。
夜玉軒垂眸看她,雙手撐在她腦後
的樹幹上,眼睛微擡,嘴角勾起一絲惡劣的笑容來。
夜玉軒立即跳開,她的腳下石塊漸落,露出一個黑洞來,賀蘭音剎那失去重心,一下子跌了進去。
與此同時,一道身影掠至而來,瞬間與夜玉軒交起了手,夜玉軒凜了眉,正欲開口,卻見與他交手的人是個面相看起來不大的少年。
而他身後有一道影子也跟隨着跳了下去。
此少年正是飛陽,三年的時間他武功又精進不少,一下子將夜玉軒打的節節敗退,若是以往他早就已停手追着自家主子而去,但他似乎生了氣,糾着夜玉軒不放。
那模樣,勢必是要將他打的重傷方纔罷休。
賀蘭音掉下去的洞是彎的,夜玉軒心狠,他最後的一下是封了她所有的力道,此時她像一個肉球一般蹭着凹凸不平的洞壁翻滾而下。
衣衫被劃破,肌膚被硌的血肉模糊,好在夜玉軒給她鬆了綁,她雙手護住自己的腦袋,以免被磕成腦震盪。
滾了不知道多久,終於到了出口,眼看就要掉下不知有多高的地底,一道氣息瞬間逼至而來,緊緊的擁住她,一起墜落在地。
呯的一聲,落滿枯枝的地面揚起陣陣灰塵,賀蘭音猛咳着從那擁着自己的懷中爬了出來。
猛的打了好幾個噴嚏,喘息了一會兒,她才撫平自己的氣息,又大口大口的喘着氣,她轉過身,努力的將那個與她一起掉下來的人拖至一邊,翻過來平躺在地上。
賀蘭音大口大口的喘息,伸手在閉着眼睛暈過去的人鼻子下探了探,直到感受到那溫熱的呼吸,才鬆了一口氣。
“喂,葉翾,”賀蘭音拍拍他的臉頰,“醒醒。”
跟着她一起跳下來的人是葉翾,她不意外,卻也沒覺得有多高興,見他閉着眼睛半晌沒動靜,她纔將手輕輕的放在他的胸膛之上。
心臟的跳動力比起以往有力了許多,說明這幾年他的身子養的還不錯,體內的天書沒有一絲的動靜,也證明葉翾不是她要找的人。
莫名的鬆了一口氣,賀蘭音盤着腿坐在一邊,心情有些複雜。
她跟葉翾算是青梅竹馬,兩人之間有情愫,所以她是真心想幫葉翾。她預料過葉翾的身份非凡,也不怕那些個陰謀詭異,但她終究小瞧了戰爭,也小瞧了勢必要在這亂世之中爭得一席之地的人們。
她與葉翾之間也遠非掏心掏肺互相相處,所以即便他們彼此信任,落得最後,她還是輸了。卻是不冤,所以她並不惱怒,也不怨恨。
這是一場永遠沒有結局的角逐,輸贏勝負乃兵家常事,怨不得他人。
賀蘭音正想的出神,葉翾輕咳一聲,幽幽轉醒。
她俯身過去將他扶起來,靠在一邊的洞壁上。
張了張口,她突然不知道說些什麼。
葉翾的視線一直落在她的臉上,宴會之上離的太遠,他沒有辦法仔細的瞧她。幸而老天垂憐,倒是給了他這麼一個安靜觀察她的地方。
三年未曾尋找未曾見面,她褪去了以往的深沉,多了一分的淡然與豁達,清冷的氣質與住在他宮殿裏的那位傳奇女子倒是越發的像了。
“有沒有...受傷”半天,葉翾才似找回了聲音,輕聲道。
賀蘭音摸了摸自己的臉,笑道:“沒有破相,這也是多虧了你。”她默了默,又重新揚起一抹笑:“多謝。”
葉翾盯着她的眼睛,似捨不得離開,聲音更柔了幾分:“阿音,能不能抱抱你”
想當年,賀蘭音就是拜倒在他的這幅柔弱的面容之下,如今這聲音又跟水似的柔了好幾分,說不緊張,那必定是假。
賀蘭音沉吟一會兒,終是搖了搖頭:“你方纔護着我落到了地上,身上勢必有傷。若是亂動傷勢加重,我是沒有乾孃那本事來救治你的。”
她將自己的手腕露出來,指了指上面呈不規則形狀的小紅點:“夜玉軒封了我的內力,須得有外力相助才能解除。所以指望我揹着你出去,那也是不可能的。葉翾,我還不想喫你的肉,等到人來救我。”
葉翾望着她,脣角彎了彎,頭輕輕向後一靠,嘆了一口氣,面上終是露出一絲的痛苦:“你若不說我倒沒有察覺,我左胸下方三指之處,好象斷了幾根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