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月色慘淡,照在人身上難免顯得異常的沉重,可賀蘭音的心思,卻是比這夜,還要沉重幾分。
她手裏捏着安月彤留下的信,大嫂也吩咐過,三日之後,這信才能到大哥的手上。
明顯的就是爲了避開他。
嘆了一口氣,她實在是無法理解大嫂究竟是要去做什麼。
寂靜的夜晚,遠空不時的傳來陣陣的咕咕聲,賀蘭音回頭左右瞧了一眼,確定無人才輕輕的吹了暗哨。
很快便有一抹身影自黑暗裏走了出來。
君未染也着了一身的黑衣,巴巴的跑過來在她身後看了看,擰着眉道:“二姐,人呢”
“今夜計劃有變,你隨我回去再行商議。”
“噢,”君未染點了下頭,很是乖巧的走過來摟住賀蘭音的身子,低聲道:“二姐,我準備好了。”
賀蘭音攬住她的腰身,一個提氣便躍上高空,帶着她向着西江皇室掠去。
許是本就寂靜的黑夜纔會越發的襯托出自己懷裏的君未染那過於安分的乖巧,賀蘭音擰着眉頭,直覺今天的事情是一件接着一件的詭異。
到底是沒忍住:“未染,今日你是如何回來的”
君未染小小的身子一顫,竟未答話,反而緊緊的摟住她的腰身,頭埋在她的胸膛裏,悶聲悶氣道:“就是進了一個普通的屋子,但那裏好象是偏殿,我尋了許久,才尋到自己的宮殿呢”
賀蘭音有些狐疑:“是嗎”
“可不是,”爲了讓自家二姐相信,君未染揚起頭,面上憤憤不平的怒色倒與她平日裏的習性無二:“二姐你不知道,偏僻的地方沒有人又沒有樂趣,我着實是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摸回來。二姐,這西江皇室實在是太奇怪了,我覺得有必要帶上大哥一起去研究研究咱們跑過的那條暗道。”
君未染的話有欲蓋彌彰的嫌疑,但賀蘭音卻是被那條暗道給吸引去了注意力,想起那匪夷所思的一幕,她至今都沒有想明白。
罷了,這個世上能人異士頗多,很多事情也並非一定會有個解釋,但對於君未染的話,賀蘭音卻是不贊同的。
西江不是他們樓蘭或是哈亞,她現在一心盼的,就是等夜滄冥的宮宴結束了,儘快遠離此地。
自家二姐的注意力似乎被那暗道的事情吸引去了注意力,君未染小小的鬆了一口氣。
緊接着,一張小臉蛋在黑夜之中,悄無聲息的紅了起來。
反正打死她也不會告訴任何人,她出來的屋子,正是夜滄冥的龍殿。
彼時賀蘭音被葉翾逮住的時候,夜滄冥也回到了自己的殿內,他爲人謹慎,宮裏修建了好幾處可以休息的地方,此處便是其中之一。
君未染是個狗鼻子,大老遠的就聞風一股子冷冽駭人的氣勢逼了過來,自然是要尋個地方躲一躲的。
她爲人精靈古怪,夜滄冥的行蹤亦不會輕易的暴露給他人,是以他到這裏來的時候,難免有一絲的鬆懈,自然也就沒有發現躲在裏面的君未染。
君未染小姑娘縮在屏風的角落裏玩着自己的手指頭,安靜的等待着夜滄冥出去或者睡下,是以當夜滄冥的衣裳扔在屏風蓋住她的頭的時候,她嚇了一跳,差點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她自小在親人的呵護下長大,性子又是君清宸親自寵出來的,惡劣慣了,自然不喜這無意的壓迫之意,小姑娘氣鼓鼓的,決心要給夜滄冥一個教訓。
是以她使了些手段將夜滄冥給弄暈了,殺他打他傷他皆是不可能,君未染伸出手指,惡劣的伸手狠狠的捏夜滄冥的臉頰。
嫌棄他的臉頰上的肉太硬,又沒什麼肉,她轉而捏他的鼻子,耳朵,眼皮,嘴脣.....許是屋子裏的燭光太暗了些,君未染越捏手裏下的勁兒越輕。
那被她捏的紅豔豔的嘴脣真好看,再加夜滄冥那經上帝鬼斧神刀雕刻出來的臉龐,君未染的小臉蛋不知不覺的便紅了。
而被她下毒手捏來捏去的夜滄冥,正陰沉着一張臉,無聲的坐在寢殿內。
夜玉軒半夜被緊急宣入宮中,正坐在自家皇兄的下方,盯着他的臉那欲言又止的模樣叫那夜滄冥四周的氣氛又降了好幾個的冰度。
夜玉軒是個不怕死的,抖了抖身子,似笑非笑的盯着夜滄冥腫起來的紅脣,低咳一聲,似欣慰似惆悵:“若叫前殿的那些個老頭子知道咱們的西江皇帝終於開了竅,保管不到第二日,定當拖家帶口的感謝老天開了眼。皇兄,臣弟實在好奇的緊,到底是哪位美人兒竟然入了您的眼”
夜滄冥冰寒的視線
陡然射了過來,眼底染着一絲的猩紅,是動了真怒。
他似瞧不見夜滄冥眼底的殺意,一雙惹人沉淪的眸子掃了一圈屋子裏伺候的女子身上,感嘆的咂巴幾聲,輕挑道:“來,都擡起頭來叫本殿瞧瞧,看看到底是哪位美人兒有這個福氣。”
“夜玉軒,”連名帶姓的喊了那個人,證明他此刻的心情確實不好,“今日行宮,唯你一人走遍後殿,可有發現可疑的人”
“可疑的人”夜玉軒一愣,怔怔的瞧着他家皇兄半晌,面色陡然一變,有些不可置信的站起來,指着自家皇兄道:“不是吧皇兄,難不成,你.....”
夜滄冥低怒:“朕問你有是沒有”
這還是第一次見夜滄冥發怒,屋子裏登時嘩啦啦跪倒了一片,夜玉軒是個有眼力的,趕緊揮袖讓屋子裏的丫頭都退了下去。
這怪不得他,實在是皇兄的反應印證了自己的猜想,事關西江的顏面,肯定是不能被外人知曉的。
待屋子裏沒有其他人了,夜玉軒輕咳一聲,畢恭畢敬的朝上方薄怒的人拱了拱手:“臣弟知錯,今日臣弟雖奉皇兄之令給各宮貴人送去安撫之禮,但未曾見到有多餘出來的可疑之人。若真有,想必是趁此機會混進來的人,請皇兄給臣弟一些時日,定當是要將那歹人給尋出來。”
他死死的的憋住了笑,他不是皇兄這個沒嘗過女人滋味的純情小雛兒,紅腫的嘴脣,大半夜的宣殿,以及氣極敗壞的拿人,都指向了一點。
他家皇兄,令敵人聞風散膽的冥王夜滄冥,被人拆入果腹吃了個幹盡
想笑,但不敢
是以,他擡起頭的時候,面上已是一片誠懇之色:“不知皇兄可有那可疑之人的線索若有,還望皇兄仔細道來,臣弟必定在天亮之前,將歹捉拿歸案”
故意的,是的,他夜玉軒故意的,他就是想看看自家皇兄要如何拿出線索是細腰幾寸,還是皮膚嫩滑
想的猥瑣,面上自然也就猥瑣的笑了。
倏地接收到自家皇兄的冰冷視線,夜玉軒垂眸,不再嘻笑胡鬧。
......
賀蘭音將不正常的君未染丟回了寢殿,她們兩人的寢宮挨的不遠,看着君未染屋子裏息了燈,賀蘭音才朝着自已的寢殿走去。
一粒石子輕跳着滾到了自己的腳邊,賀蘭音順勢擡頭瞧去,就見披着厚襲的葉翾靜靜的坐在樹枝上,朝她風騷一笑,擺了擺手。
賀蘭音調頭就走,手還未放到門上,腰間突然傳來一道不重不輕的痛,曖昧異常,實屬惱火。
心底浮起一絲的怒意,她冷哼一聲,調頭走到那人下方,雙手環胸仰着頭看他:“深夜孤寂調戲我葉翾,你當真要將你我之間的情分都消殆至盡方可罷休”
他逆着月光,大部分的身軀隱在樹影之中,影影綽綽,倒叫人瞧不見他臉上的神情,倒是他嘴角的笑意染着光,深了好幾分:“比起爺的命來,倒淺些。”
賀蘭音擰眉,“你什麼意思”
葉翾朝她眨眨眼:“帶你看出好戲,如何”
“沒興趣”賀蘭音低斥一聲,面上染起一絲的不耐煩,思緒在腦海裏轉了好幾個的圈,沉聲道:“葉翾,當年之事我知不怪你,但人之間的緣分強求不得,我知你現在的法子是想將我倆之間的關係融合幾分,但你怕是不知道,從一開始的時候我就沒打算與你的關係分裂,只是不想再有聯繫,僅此......”
“當真無興趣”葉翾突地出聲打斷她,歪着腦袋,似笑非笑:“不關心自己將被何人暗算,又要被何人暗害”
賀蘭音眉眼一跳,“什麼人”
葉翾倒是擡起了下巴,目光好似跳向遠方:“你上來瞧一眼不就知道了。”
搞不清他到底賣什麼關子,想起來這人說過自己的命跟他的命聯繫在了一起,那麼他今夜好心的來告訴她有人來殺自己,似乎也是情有可原。
想到自己方纔的先入爲主的長篇大亂,賀蘭音的臉有些紅,餘光望去,見那葉翾目光遠眺似未瞧她一眼的模樣,鬆了一口氣。
欲蓋彌彰的整了整衣衫,賀蘭音輕躍而上,欲落下來時,葉翾突然冷不丁道:“夜滄冥深夜遣了暗衛出來,唯有我這個位置,是不易被察覺的。”
賀蘭音的身子硬生生的拐了個彎,落到了他的身邊。
懊惱,羞憤的情感一股腦的涌上來,賀蘭音正要發難,就見旁邊的男子伸出了手,指着那隱約有光的遠處:“瞧瞧,可是你的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