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妄心 >第19章 風暴(4)
    第19章 風暴4

    死亡,我的好朋友,又來拜訪我了。

    帆船和風壁一接觸,全甲板一震,發出類似我再熟悉不過的人骨頭散架的聲音。

    我們的帆船是生長了近千年的木頭做的,堅硬而不失韌性,天幸沒有當場解體。

    但我視線所及之處劇烈地歪斜,我知道船已經被風翻了一個近六十度的身。浪翻過我的頭頂,我的胸背如同捱了幾十下重錘,嘴角溢出血來。

    我沒有滑倒,勉強屹立如常,因爲我練習過十年的沾衣十八跌

    一波浪翻過帆船。

    “前進,前進”

    我高喊。

    我們的船頭如同一把匕首強行插進了鋼板中。

    罩住船前頭的風罩開始和風壁的無數罡風交鋒起來。

    好像一個披掛着盔甲的人愣在原地不動,由着一個大幫派的幾千混混拿着亂刀砍他。

    我沒有主動擊潰罡風的技巧,只能維持風罩被動硬抗。

    絕大部分的罡風集中在風罩上,帆船的前半部和帆被慕容芷推入了風壁。

    而後半部還在風壁外面。

    船卡住不動了。

    慕容芷施加在帆上的推力和罡風的反推力持平。

    我們的船速現在爲零。

    要死

    我暗罵。

    我腳下的木板開始開裂出紋。

    三個呼吸過去了。

    更多的罡風疊加在風罩上。

    原計劃是快速推進,每一呼吸風罩應付一波罡風,現在卡住不動,越來越多波的罡風會集中到風罩上,而且其他亂風會襲向沒有被風罩罩住的部分。

    我們的船被往外推。

    風壁就像內家高手運功似的要把入體的匕首逼出來。

    船速爲負

    “你在做什麼”我大罵慕容芷,不過風如此大,她是否能聽到也成問題。

    我不便回頭去望,於是暗自告誡自己要集中心思維持風罩。

    現在不是考慮後果的時候

    我當即吞下一粒綠豆大小的築基丹粒,大喝一聲

    風罩被我加強了三倍。我的皮膚出現幾十塊明顯的紅斑,更多丹渣進入了血液,丹渣在體內的積累已經過限了。

    船退後了十尺後,又停住了,沒有被彈出風壁。

    罡風和我的三倍風罩勢均力敵了。

    五個呼吸過去了,船一動不動。

    我額頭沁出冷汗。

    船抖得一震,後半段船被風暴像紙一樣撕開了,再好的木材也有極限。

    “轟”

    我們的沒有尾巴的船從無到有開始加速。

    我聽到了慕容芷的叫喊,“不要放棄”

    第十一個呼吸,我們的船速爲五節,三倍風罩的壓力不變。

    第二十一個呼吸,我們的船速爲十節,三倍風罩的壓力變小。

    第三十一個呼吸,我們的船速爲十五節,我把風罩再次縮小成原樣,強度加強三倍。隨着船加速,風開始相對變小,但幾乎完全集中在風罩上。

    第四十一個呼吸,我們的船速爲二十節,我測算我們走了半里。

    接下來的半里能在二十呼吸內走完嗎

    還缺五個呼吸的時間。

    還缺五個呼吸的時間。

    還缺五個呼吸的時間。

    還缺不能含糊的五個呼吸的時間。

    我又服了一粒綠豆大小的築基丹,合上眼睛。

    有一半的可能這粒築基丹會讓我當場死掉,另一半可能讓我的風罩完全屏蔽掉前面的風,使我們的船加速過二十節。

    我的體內燥熱無比,每個毛孔都有飄然欲仙的快感,同時又有撕心裂肺的痛楚,悲喜交加的感覺既是心理上的,也是生理上的。怪不得古代的皇帝們明明沒有服食外丹的體質卻執迷不悟地向死亡前進,在致死階段築基丹是能給人帶來超越高潮的快感的。如果不能獲得長生,這些皇帝就選擇在極樂的快感中解脫。

    睜開雙眸,我的眼睛佈滿血絲,幾乎像是在吐火,前風的風壓陡然一鬆。

    我還沒有死,但我強化的風罩把襲來的正面罡風全消解了。

    沒有尾巴的船像箭一般射出去。

    第五十九個呼吸船頭撞向了風壁的另一面,如同長吻的風罩開始段段瓦解。

    我們的船頭在第六十呼吸和風壁實體接觸。

    我的額頭開花,像用頭撞牆的感覺。

    “跳船”

    慕容芷突然衝上來揪住我往前縱身。

    我的身體穿越風壁,全身骨頭如同被烈馬踐踏了一遍。

    然後和她一道跌入風壁後的靜海。

    失去保護的殘廢帆船被留在風罩中一個呼吸,然後罡風把它拆成條條木板,再被磨成粉末,消失在我的生命史中。

    我渡過了人生最長的六十個呼吸,我不想再回味第二次。

    留下殘命的我現在無精打采地躺在一條白海豚背上,腦子木然,什麼都不想思考。太陽照在我的身上,像披上了一層暖暖的毯子。現在是正午剛過一點,我好想睡覺,什麼都懶得去管。白雲鄉、爹孃、那條滅掉我們一船的龍、慕容芷、她要復興的大燕國,全部滾蛋我要睡覺,什麼都不要去想。我想我的腦子馬上變成一張白紙。

    一張白紙能畫世界上最美最好的圖畫。

    但外面很吵,吵得我不能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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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爲海豚背上的一個女人在和這條魚八卦。

    沒有錯,她有時用我們的人語,有時用發音奇怪的語言和這條魚八卦。

    這條魚有時用生硬的人語,有時用同樣發音奇怪的語言和這個女人八卦。

    我猜這種發音奇怪的語言說不準是魚語。

    這個女人對我講過她會方言通,這種學習語言的能力也可以用在學習魚的語言身上嗎

    “敢問,尊駕怎麼稱呼”

    慕容芷問。

    “真是膚淺。”

    “好有趣的名字啊。”

    “我是個調皮有好奇心的男生,最喜歡浮上淺海尋找新鮮好玩的東西,也喜歡皮膚接觸陽光和風的感覺。所以我給自己取名叫真是膚淺。”

    “原來你還是一條有詩意的海豚。”

    “當然,我會寫詩呢。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輾轉反側,寤寐思服這首詩是我的得意之作。”

    慕容芷親了海豚額頭一口,“你真是聰慧,真是膚淺。”

    海豚得意地扭起身子,它的身體有三丈長,搖起來就像小艇在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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