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妄心 >第85章 決裂(二)
    第85章 決裂二

    五個多月前,我剛進入石塔的時候,還是內功中層的十五歲孩子。當時王啓年新喪,舜水鎮沒有可以與昂山寶焰一戰的金丹武者,鎮裏的長老惶惶不可終日,把王啓年的死訊一壓再壓。

    五個多月後,我再次進入南島的石塔,已經是十六歲的金丹下層。舜水鎮變成了白雲屬國,土著的勢力已經煙消雲散。

    “千古興亡皆笑談,濁酒一杯自飲酌。”

    我好像聽誰說過這句話。

    王祥符坐在原來的大廳中,學仁和王啓泰侍坐在側,這和我第一次見他時的情景一般無二。稍微有差異的是學仁的旁邊多了一個小榻,坐着目前白雲屬國的團練使蔣義山王啓年和陸克武殞命後,現在整個白雲鄉的軍隊都由他指揮。此人是築基上層的武者,木訥寡言,沒有什麼主見。在五執事的會議上,他說的“好”字比我說的都要多。

    王祥符的膝蓋上覆着一條打滿補丁的皮毛毯子,遮住了他殘斷的腿,自膝蓋以下那裏空無一物。

    我呆呆地望着他的舊毯子好一會兒,纔想起這樣看着殘疾人不禮貌,何況對方曾經是叱吒風雲的金丹武者。

    “失禮。”

    我低下頭,極輕地道了下歉。

    “無妨事,我在石塔也不出去,現在有你這個金丹,也無需我上陣,用不上擺門面的樣子。啓泰曾經建議要給我做一對義肢,我當時就回絕了他。”

    王祥符笑起來,然後說道,

    “一個月後的清晨我就要死了。”

    “喔”

    我和其他人都震了一下。

    王祥符當時返老回童的時候,他說自己有十個月的壽數,沒想到那麼快他就要走到人生的終點了。

    “和昂山寶焰對戰的時候我耗去了大量的精血,又沒了兩腿,真元殆盡。我是迴光返照之人,不能像你們年輕人那樣恢復了。死期就在眼前,沒有什麼好奇怪的恩,小空,你和昂山打的時候,速度到了音速,肉身有折損的感覺嗎”

    他不再提自己的生死,彷彿那是寒暑變化那樣的小事,轉而問我另一個問題。

    我楞了片刻,回想道,

    “恩,和以前還沒到金丹時候練功過頭一樣,肌肉和內臟都有點小傷,養過幾天就好了,我手頭也不缺丹藥。”

    “以後你要留意,金丹之人,無論修真者還是武者,亞音速的戰鬥對肉身沒有多大妨礙,但過了音速這條線,肉身的穴竅就開始積累暗傷,本來能享有的五甲子之年就要慢慢折掉了。年輕人戒之在鬥,聖賢說的不差少年時我在中原和賊寇與夷狄鬥狠,不知道有過多少次超越音速的戰鬥,那時只當喝水一般容易,臨到老時後悔也來不及了。你不要步我的後塵。”

    “謹遵教誨。”

    我想以後自己反正可以靠諸天雷法總綱殺人,武技什麼的拿來補刀子就行,和人用拳頭硬拼的機會也不會太多。更何況,我也要攀登元嬰的高峯,可不會抱着五甲子的壽數當守財奴。

    “那是最好”,

    王祥符歡然一笑,舉起酒杯,

    “我們華夏的世俗中有五種福分:第一是長壽,第二是富貴,第三是身體康健,第四是心靈寧靜,第五是知道自己的終期,不帶遺憾的死去。我作爲世俗之人,五福俱全,你們爲我祝賀吧”

    學仁和蔣義山面有戚色,王啓泰則神色泰然地舉杯慶賀。

    我想王祥符說的都是實話我父親也是金丹上層的武者,混過響亮的名頭,搶過最美麗的老婆,佔有過小山高的丹藥金銀,有過我這樣的仙苗兒子,最後卻和自己的幫派一道喪命在海里,連六十歲都沒有活到。相與比較,一百一十多歲而善終的王祥符的確有大福報。

    “祝你得其好死。”

    我把懷念父親的熱淚擦掉,真誠地敬了他一杯酒。

    酒過三巡,王祥符喚學仁取來一個鐵皮箱子,盥洗過手,鄭重其事地把箱子啓封。我好奇裏面是什麼寶貝,卻只看到一個銀印,一條青色的綢帶裹在印上。

    “這是什麼凡物”我咋了下舌,我感應不到裏面的靈氣。

    “你這孩子不知道哪裏受的家學,連這東西都不認得。”

    酒酣的學仁有點氣惱,

    “這是官印,我們中原的大正王朝頒發給文武百官的官印銀印青綬是天子授予四品武官的資格,這枚印上明白刻着討逆將軍之印六個古篆,是當年天子褒獎老族長在北方抵抗羅剎的功績,派使節授予他號令燕、齊各地義軍的信物”

    我撓了下腦袋,原來是這種狗屁東西,我們海盜出身,不服王化,哪裏認得

    我父親殺官的時候說不定搶過,比丹藥珠寶都不如的玩意,大概都扔海里去了吧。

    “小空家以前是在海上做剪徑生意的,不識得也是正常。”

    王啓泰淡淡一笑。

    “咯噔。”

    我的心猛跳了一下,瞬時閃過無數念頭

    我良久望着王祥符沒有絲毫波動的眼神,乾脆地承認道,

    “不錯,我是海盜,慕容芷也是海盜,我們全家都是海盜,我父親是東海上知名的海盜頭子,七小龍王的第一位。你,還有你,什麼時候知道我是海盜的不要說濫好話要對我和慕容芷有什麼不利再打一場的話我奉陪,耍陰謀我也接着。”

    我把一把中品細劍擱在了自己的案上。

    學仁兀自和蔣義山在竊竊議論,

    “怎麼會小空怎麼會是海盜”

    看起來四個人沒有事先串通。

    “坐回席吧,小空,你的品德我們在座之人已經知道,沒有人會當你是賊寇和壞人的。”

    王啓泰爲我和他自己各斟了一杯酒,他先我飲盡一杯,示意我無毒,然後斟酌了下說,

    “大概在幾月前爲你灌頂的時候,老族長髮現了你胸口的紋身你父親隸屬南宮騰蛟的青龍會吧”

    我下意識地撫摸了自己的胸口,南宮騰蛟的青龍會下,幫會的每一個男丁都要用烙上一條捲起的青龍,這是南宮家附庸的標記。從小烙上此印的我早已經習以爲常了,沒想到登島後竟然疏忽忘抹去了。

    “三十年前南宮騰蛟和公孫山君就是中原世俗中的兩大人禍。兩人同在星宗修得厲害神通,又不約而同地戀慕紅塵裏的權力,公孫山君建立了神槍會和僞齊國在陸上殺人,南宮建立了青龍會在海上殺人。不過南宮稍微不那麼濫,他不大殺華夏人,也經常和公孫爲搶奪地盤而死鬥嘿嘿,我們義軍和公孫的僞齊打仗時候,南宮還送給義軍過一些物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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