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妄心 >第一五八章 雲夢(八)
    九月二十一日亥時,雲夢城。

    鼠仙倉公變顯的壇城沒有半粒虛無之雷,彷彿是和雲夢城迥然不同的宇宙。我們掃雲團衆人在金粟之倉中修整,外面二十五宿的活動似乎完全不是真實發生的事情。bsp; 南宮和龍少取黃芽丹和斷續膏療傷,他們道胎金丹的軀殼血肉緩緩衍生出來;一口氣服食了五個葫蘆丹藥後的地藏獅子首級與肚子貼地,四肢縮身像海蔘那樣躺臥,轉瞬進入了深度的沉眠這是妖族恢復元氣的蟄龍眠法,從獸類冬眠演變。黑白熊逢蒙告訴我。

    青衣少女和紅衣少女聚在另一廂。琳公主細心照料翩翩服下半葫蘆甘露和半葫蘆黃芽丹,她的臉色稍霽後兩人又相互傳了一些私密神念。女孩子間的竊竊私語我就沒有興趣了。

    柳子越又不自覺地取出他不離身的小本,一筆筆站在連綿糧山下不厭其煩地記錄鼠仙倉公壇城內的收藏。

    “修真界傳聞:妖族中龍斂寶,狐斂財,鼠斂谷。今天一見,果然名不虛藏即使十年不出壇城,這許多糧食也夠萬人吃了。金粟是五穀精華,去築基丹一等,但貴在人人可食。哈,鼠仙倉公,我在滿盈會有幾個消息靈通、人脈廣闊的朋友。在南疆時我聽他們說帝都被妖族圍城乏糧;我給你引薦下,這許多金粟能在帝都賣個天價”

    他嘻嘻笑着,竟然在兇險異常的雲夢城和鼠仙倉公談起了投機倒把的商賈生意。鼠仙倉公饒有興致地聽着柳子越吹天花亂墜的前景和利錢,時不時地問詢些細小關節。

    我和南宮龍少等攀談了一會。他們的傷勢還有半日才能痊癒。我們再次出戰也只能在九月二十二日午時後。

    殺死一個神智渾渾的元嬰傀儡就費去那麼多時辰精力,兩日能怎麼能掃蕩掉二十幾個神智漸清的元嬰傀儡

    我看着自己的手心沉吟

    儘管那些元嬰傀儡的神智更強,但我也找到了取之不竭的武器。

    如果把任一元嬰單獨隔離,再依仗剛纔自己明悟的駕馭虛無之雷之術,我們七個金丹能否將他們一一瞬殺

    不,這樣的胃口太大了。只要清出一條通往摩雲高臺的道路,把不能動彈的雲夢之人殺死就可以。主人一倒,傀儡又怕什麼

    戰利品

    柳子越的口頭禪溜到我的嘴邊。二十多具元嬰傀儡的戰利品嗎那不是近一半龍虎宗的元嬰陣容

    我擡首觸到了南宮。

    他一面給自己白骨森森的大腿敷藥,另一面和逢蒙逗樂。南宮的一隻手套着襪子活動,似乎扮演什麼傀儡戲的角色,人形襪子唸叨着的臺詞是南宮用腹語發出,惹得小熊捧腹大笑。

    “原道友,你還在思慮雲夢城的邪魔嗎”

    鼠仙倉公跑到我前。

    “柳師兄和這隻錦鼠談完生意了”我用神念嘲諷柳子越。

    “這個地洞是死耗子依傍雲夢城變顯,就像依附在皮膚上的毫毛。死耗子設置了四個在雲夢城內打轉的進出口,沒一個能通到雲夢法界之外我們只能在雲夢城和元嬰傀儡玩做迷藏,遁不出去。他媽的”

    柳子越的神念回答我,

    “我打死也再不出這個地洞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呆呆望着燃燒正旺的紅燭。

    而我的目光一亮。

    鼠仙倉公居然在雲夢城偷偷設置了四個進出口

    那大大便利了我計劃裏的分隔元嬰。

    速戰速決,遊擊遁之。

    我向腳下的鼠仙倉公深深施了一禮,請教他無底幽隧的出入口設置。

    “不錯。當初我和奪命書生一道經營雲夢法界,就熟讀了法界的陣圖。我在雲夢城設置了四個出入口兩個是隨機設置,你們剛纔遁入的大眼睛就是其一;兩個是固定設置,在摩雲高臺底座的北階和東階高臺腰以上是雲夢之人劃出的禁區,我沒有機會踏入。”

    “那您能把我們送到高臺之下嗎我想在明天午時直接殺上摩雲高臺去,給雲夢之人一個措手不及”

    我問。

    錦鼠凝視我良久,

    忽然問: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二十八將的神通手段我可以爲你們條分縷析;但你們也要對我知無不言。原道友,我看了你殺死箕宿星君的神奇手段,就是元嬰者也不能這般舉重若輕。更不可思議的是,這手段依附和雲夢之人彷彿我猜,你們運御的是同一個法門。是否如此,你如實向衆人說。”

    “不錯。他運御的就是我創造的諸天雷法總綱。”

    我坦白。

    “呀。師叔,你前世不是已經幹掉了自己的弟子,怎麼還有活口”紅衣少女脫口而出。

    衆人齊齊望向我。

    我猛然間想徹了自己和雲夢之人莫名熟悉的緣故

    他是我的徒弟

    除我之外,諸天雷法總綱唯一的真傳人。

    和那人謀面時,我的感覺他既像是我的弟弟,又像是我的子侄儘管我此生從來沒有做過父叔兄長的經驗,但我對他卻有一種猛虎憐憫幼崽的親愛。

    現在一切順理成章。

    但隱隱然間,我對那人還有一種難以名狀的嫉妒。這我也不明所以。

    “小妖婆不要問我。問我前世去呀老子投胎把記憶都散光了,鬼才知道怎麼還留了活口”

    很久很久,我沒有和琳公主爭執。但現在我的心緒實在不寧,繃着臉向她怒吼。少女瞳孔裏的我青筋暴起,兩頰肉搖晃,大概和我父親年少時殺人越貨的強盜相沒有差異。

    “虎毒也不食子。我爲什麼要殺自己嫡親的弟子他就是有天大的過惡,我也應該寬恕他呀你告訴我緣故啊你爹爹不是崑崙掌門嗎什麼祕密都知道問我幹什麼”

    我轉過首,拭去要滴下來的淚。

    龍少“撲哧”一笑,挑撥着說:

    “琳公主,要不要我代你火拼上一場。現在你可打不過你的師叔了。”

    “他們崑崙的事情,我們外人不方便議論。”

    南宮把龍少拉開。

    “南宮兄,你這是不懂事了。古話說交情最厚也不超過刎頸之交、相愛相殺;原師弟和那雲夢之人蜜到對砍。我們正要靠他疏通人情你的磐石心和我柳某的性命都要靠原師弟巴結那貴人。可我這位師弟偏偏不會討人喜歡,讓我來教上他幾句漂亮詞令”

    接着,南宮把胡說八道的柳子越也架開。

    出人意料,琳公主並沒有執金烏劍和我火拼。她安安靜靜地把我牽入金粟之倉另一條通往不知何處的幽隧。

    “煩請諸位迴避。師叔,借一步說話。”

    她的神情如此哀愁,就像全天下的愁雨壓在一杆細枝頭。

    我們曲曲折折地在黑暗中行走了三裏,忽然響起了紅衣少女神念:

    “這件事情讓我很難做人。渡人院主雖然教過我如何應對這個突發情況,但我完全沒有想到真的要我來開口。好吧:師叔掌握諸天雷法總綱的真髓,對我們崑崙和修真界都是一件好事情;那個人掌握則不是。你和他的相鬥原委只有你們當事人清楚,但從結果看你上次殺他做的很對這次請師叔再殺他一次,由我監督你執行。”

    她慘然一笑,

    “渡人院主教我說的就是這麼點東西了終了還託我叮囑你:你和他命格刑剋,只能活一。我和你相處許久,不想你死,那只有他死。相信我,你的弟子始終是壞人,必須死。”

    “天道縹緲,返虛者也未必能知。命格刑剋是渡人院主教你來唬騙我的話。”

    我說。

    “那是真的。我娘渡妄心天劫,有一小半就是爲了不刑剋我”少女忽然止住不語。

    過了半晌,她的手指鉤起我的手指,

    “總之,我們一道殺出雲夢呀。你是我唯一的崑崙知交,願和你共證長生,不和其他豬玀共證長生。”

    長生不知道什麼年月的事情了。我不好意思拂了顏若琳面子,意思下和她拉鉤立誓,把少女打發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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