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妄心 >第二六七章 五真人相聚 三
    我們三人胥然稱善,便隨上官子羽去顛倒竹林排列組合。天上飛行,地下通過的修真者當然瞧不透竹林奧妙,更不會生出強破的心思。唯有對地利異常敏感的陸上修士,喫飽無事像殷元元那樣盯着竹林才能看出點端倪。上官子羽根據易圖六十四門重新編排,我們依照他指示挪移各處石竹花木,忙乎了小半個時辰,聽上官子羽說一聲成了,也未見得林子樣貌有多大變動。

    上官子羽叫我們將各自的“度量衡”取出來。我與殷元元都從納戒裏取出手掌大小,前方後圓的鐵盒子。鐵盒子的面板上有各色讀數。這是宗門辨位導航,探查靈氣的常備法器,雖然不及我原來的風水羅盤,也大省心神計算的精力。他替我們設好出入新陣的算式,三人又走回小廟。

    一頭尋常靈獸是如何在我們三個道胎金丹的眼皮底下走進來的抑或,廟裏另有暗門,它是從裏面走出來的

    上官子羽面上有些發寒。殷元元嗅着飄逸的魚香酒香,忽然叫我檢查納戒。我神識掃了一通納戒,其他物件皆無異樣,唯有琳公主捎我的蟠桃酒,突然空了一葫蘆

    “喂,熊,你使了什麼手段竊走了我們的寶貝”殷元元掄起粉拳呼嘯着往黑白熊腦袋打上去他雖然聲勢浩大,但拳術中存了極大的迴旋餘地。無論如何,在不知覺中隔空取走我納戒裏東西,這是我從未遇過的事情,對方必然是深不可測的高人。

    “小氣瞧你們剛纔客氣,真要點東西就割肉似的這洛神家的酒我還要分婆娘喝,不還不還心情都被你們攪了。”

    那熊口吐人言,翻身閃過殷元元的拳。殷元元一劈手在呼吸內又連跟三百拳,全都好像打向自己影子似的,幹愣着眼睛看熊提葫蘆鑽進了小廟。

    我和上官子羽忙追入。這熊連洛神家都知道,自然曉得他喝是能迴轉天年的無上神品,這來頭可是非同小可聽他話頭裏面還有一隻母黑白熊,真是讓我們頭疼欲裂。

    “前輩是人是妖我們是宗門第四代弟子,誤闖道場十分過意不去,但你白拿我酒總不對,上哪裏評理都是我們理由直。”

    “我是人,不願意真面目見你們,但我喫喝你們可辣氣壯你們在劍宗生了那麼多事情,一毛不拔就回崑崙,溜得太便宜了吧。”

    小廟的祖師像後面屏風果然又生出一片竹林,黑白熊在竹林後面,隔我們三十步,眨着眼睛。那黑白熊皮裏套着的人倒是聲音清亮悅耳。

    這傢伙連我們來歷去向都清楚,是哪一位劍宗高人在調戲我在劍宗真虧心事倒沒什麼,只在入蜀山前欠唐門一條命,他可不要是爲唐門出頭的人呀。

    “我家夫君就愛和小孩子調皮。劍宗對我們是過去的前塵往事了,他怎麼會和你們計較只是方纔在漢中城的殿上你們許願至誠,他就想借這個善緣給我捎一壺洛神家的蟠桃酒嚐鮮。我離不開此地,只能賴他相護。”又有溫和的女子聲音傳來。說到後來,她嘆息一聲。

    這時殷元元也跟我們進得新竹林。聽那女子話語,我們三個都愣住了。我們的確在漢中祖師廟許願,難道那黑白熊是萬里雲那女子是安靈簫可萬里雲已經入滅,安靈簫早在萬里雲入滅前便已隕落呀。這是修真界人盡皆知的常識。倘若萬里雲與安靈簫俱在,崑崙龍虎,便是蕭龍淵,又誰敢有一分其他念頭

    黑白熊悠悠道,

    “道恆在,無終始。唯心分別,方判隱顯,然後有長生與劫,再有天年與死。萬里雲早勘破生死,也歷盡劫數,只是與這世界緣法斷絕,真求他者稀,假求他者衆,萬里雲無法住世,只得入滅。你們憑他在銀幣留下的一點善緣指引,自可與萬里雲偶會;世上芸芸之人與萬里雲無緣的不可勝數,自不可在三界尋得他。”

    這話頭是我們三人從不知道,更未曾經歷的境界,一時心如亂麻,思緒紛飛。

    林中風動,現出一處茅草屋舍,一清麗青衫女子正在案前取琳公主的蟠桃酒自飲自酌。想到這位仙子即可能是星宗蟾宮派縱橫四海、寥寥可數的強橫真人安靈簫,我們這些後輩一時都不敢近前。那青衫女子一笑,留下杯盞,自顧自去另一頭竹林撫琴,

    “前日有位劍宗門人林道鳴在我夫君的冢前撫琴,煞是清曠幽遠,我新學乍練,貽笑大方了。”

    黑白熊可能正是震動三界的萬里雲祖師溜回案前,揮熊爪先舉一杯喝起,然後招呼我們過來分烤魚喫,

    “我夫人過不了她的劫數,已經永遠進入了道的隱面,再不會顯現於世。我與道周遊,能在道的隱面與她相會。你們與我的識交匯,所以也在我的識裏看到了她。”

    撫琴中的女子道,“夫君莫老戴着黑白熊頭套,讓這些有緣門人瞧瞧你面目,留個念想唄。”

    黑白熊道,

    “我長的是個禍害。”

    女子嬌嗔,

    “我就愛夫君這般絕色,和你獨處可不願對着那張闊口大耳的人皮面具你們這幾個孩子無有好男色的吧,若有,我便打死你們咯。”

    夫妻拌嘴,我們三人連說不敢,小心湊前。萬里雲祖師低頭把黑白熊頭套摘去,緩緩擡首,我們三個都看得呆了。天下衆宮觀的銅像都是虛,唯有這小廟的泥像近實。這男子一易黑白熊遊戲人間的姿態,也渾無半分他處祖師像的風霜困苦之色,單容貌便可與日月爭輝,落到人間十個女子九個會爲他心折迷醉。祖師纖妍潔淨,氣質高華,似是古書中人,眼神溫而厲,威而不猛,望之讓人不由自慚形穢,心中怯縮。

    人讀文明紀智聖張子房傳,常以爲磊落大丈夫,觀畫像方知安寧靜好如處子,萬里雲祖師正是此例。

     安仙子恬然笑道,“當年夫君欺負我初踏中土,閱歷不足,詭稱是鄭國公族之後公子蘭忽悠我,若不是我機智,差點被你蒙過去。”她語雖怨怪,語氣中卻是無限甜蜜。

    “這事我要被夫人說上一千年一萬年了。”

    萬里雲祖師微微一笑,他掰指頭計算,

    “你們有眼緣。魏和雲都未見過我真容,更不用說獨孤他們和其他後生小子了。林道鳴是一個例外,我夫人格外喜歡他的琴,所以他見過我真容。傅正雲與顧天池都是我朋友的後人,他們也見過我真容。芝劍的美貌猶在我上,他是晉國的公子,被魏趙韓三厲害元嬰分了國土,一生鬱郁不得志。等我實現了他的遺願,傅正雲這一代後偏就長衰了。”

    我見過天子容顏,也是讓人久久難忘。其先祖之美,只能想見風采了。

    “顧天池是柳劍的唯一苗裔,但資質不及柳劍的十分之一。柳劍很厲害,若出生在今世,真人絕計跑不了。巴山劍派有可能先我們蜀山成爲劍宗的,可惜柳劍走的是魔道,盜喫修士的金丹積攢元功,當年就是見不得光的忌諱。龍虎宗冷掌門在全修真界揭破了他面目,蜀山劍派只能奉公義滅絕他們,我心中總覺得欠他。顧天池有今日的成就和行業,我們劍宗算是還清了。我不看好他有跳出因果循環的智慧。其他的人該再沒講過我真容了,過去的朋友親人都復歸於道,需要我等待機緣,才能去道的隱面尋找拜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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