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妄心 >第二七三章 出關 五
    諸人一面飲宴,一面談論道術,又一面毫無拘束暢快議論天下之事,姬傲劍的飛艇浮於天上,領我們俯覽雲海下關中的壯麗山河、豐沃靈脈、城郭宮室、閭閻市廛,當真是諸真人所言,紅塵四合,既庶且富。

    “這還不算好的呢。聽我師尊藥師真人講,五百年前的關中還要燦爛在武道紀楚國衰後,關中的秦國便繼之而起,是當時六大國的雄長,接連幾代秦王勵精圖治,又與我們崑崙極善,也是我宗門人在人間首選歇腳處。當年的關中薈萃了天下三分之一的精華,長安猶如帝星,離宮別苑三十六所猶如列宿拱衛,道門英傑、百家學派,無數人前來投效。要不是末代秦王腦抽與我們崑崙鬧翻,又直面妖潮席捲,今天的中土之主可輪不上大正傅家來做吶”

    自然有不少人反駁殷元元,也有些人來聲援殷元元,還有些無所謂的看熱鬧。但反方明明德是大正王朝忠犬,又是強大的辯論戰力,他引經據典,口如懸河,逐條批駁。文明大典談到歐陽既濟的西河道原本即是崑崙本山所在,崑崙遇到妖潮入侵,便攜全部靈脈與治下百萬戶渡海西遁,盡棄關中之民。那西河道失去靈脈,水枯山崩,從原來的膏腴之土變成浩瀚流沙;那秦國失去了崑崙依仗,渾無力量抵禦妖潮,一國瓦解,百姓慘遭屠戮,賴劍宗才續得命脈。

    殷元元和聲援者一時被堵得無話可談,殷元元索性耍賴,

    “你一個書生,真是讀腐了書我家是連着十代的中土移民本人的見聞來自真實見聞,你學的都是大正文人編造的歷史”

    連千年史料都是編造,那等於文明大典腦中記載十分之九都是無效信息,辯論就無法進行了,場面一時冷了下來。柳子越對着美好的夕陽另起一個話題,開始務實地討論夜宴與住宿問題,

    “長安官邸是給關中都督僚屬居住,姬家祖業給文侯府家將居住,關中的崑崙、龍虎宮觀還未建好,我等一律在前朝離宮歇腳。三十六離宮大半荒殘,大正王朝修葺過一些,百年來關中戰亂頻仍,天波侯也無暇繼續經營。如今有七處可用:文侯預留的最好一處是建章宮,鐵定給宇宙鋒他們了。其他六處有四處是招待下賓,只有二處合適諸位:長楊宮往常是招待崑崙與龍虎道友,甘泉宮是招待他派的道友。景道友修爲高深,非尋常修真者可以比,不妨來長楊宮歇腳,方便與宗門的道友朝夕切磋。”

    “柳子越這句講的是人話。景小芊,我還要在關中留半月,我們先鬥上幾番,瞧瞧你有什麼新鮮道術,算是山河榜前的演習。”

    殷元元歡然道。

    景小芊卻拒絕了,“你們宗門自高自大,瞧不上他派的修士,連住一起都不屑。我偏不和你們住,我去甘泉宮,與其他散修一道。”

    這話極有骨氣,不忘根本,說得我感同身受,暗暗點頭。若非琳公主帶我入崑崙,我也不過是修習殘缺武道與星宗雜術的散修。

    我向衆人說道,

    “如非緣法,我們各宗各派也難得在此相聚。景道友是我們新交的朋友,她要去甘泉宮住,那我們乘此機緣,也一併去甘泉宮拜訪他派道友吧。”

    殷元元本來是懶動心思,就依柳子越的建議行事,既然覺得我的提議新鮮,便改口贊同我的意見。上官子羽接着附和。柳子越也只好從了。

    姬傲劍讚道,“甘泉宮的修真者道術奇幻,我師傅開口,我也隨着諸位去瞧瞧。”

    飛艇轉頭,降在長安西面遠郊的泊船空港。明明德是大正王朝使節,先行辭別,驅車回長安官邸。入夜,我、殷元元、柳子越、上官子羽、景小芊、姬傲劍一行住入甘泉宮。

    甘泉宮建於長安郊外的高丘,盤踞一條小靈脈,丘下是繁密的居邑。宮殿闊大,館舍精雅。夜宴的主殿有數十道我素未謀面的金丹氣息,顯然是一年來聞聽崑崙動向,趨時投奔文侯的新人物。

    “六十一個金丹,四十二個不過中下層修爲,才相當於宗門的試煉弟子。這階段的宗門門人還在絲毫不敢懈怠地準備內門試煉,這些人卻淺嘗則止,升了金丹便不再進取,汲汲在紅塵裏打滾了。”

    殷元元又忍不住神念裏向我吐槽起來。他也不管文侯廣招羣修正是爭取天下人心,何況他們圖的也是紅塵裏的快活熱鬧,。

    姬傲劍則從納戒取出名簿,按圖索驥,爲我們介紹各方人物。諸修士來自天南地北、五嶽四瀆,乃至有四荒之人,以京口流民帥、太行英豪爲多。中下層金丹是一騎當千之輩,上層金丹可力敵萬人火銃,他們在各自的郡縣洞島也是呼風喚雨之輩。

    殷元元面相喜氣,言語活潑,諸人都不與他生分。上官子羽報出家門,羣修就和他熱絡起來上官子羽雖然無官無職,在龍虎宗也沒有長老銜頭,卻是天下數一數二的財團掌控人,羣修就算不與諸侯過從,在人間也少不得上官子羽幫忙。

    我低調自報家門,和諸人寒暄,羣修仍是免不了齊齊圍觀起我這場景我遭遇多次,一次是在妖宮被羣妖圍觀,一次是在蜀山被劍宗圍觀。這番還是免不了被羣修議論我殺山河榜第三唐未央的事情,劍宗發佈天下的戰報文書實在對我名聲影響極壞。幸而衆人賣文侯面子,沒有追究文書上我向天下宣佈在劍宗爲唐未央守喪三年,怎麼又食言而肥,在長安突然現身。

    我只好順着衆人心藏的疑惑亂扯,

    “在下在劍宗的鎮妖塔裏又立了幾件微功,挫退入塔竊取神劍的變鉅子,打得蛇母改邪歸正,遊說劍宗的小祖師宇宙鋒襄助文侯,九人會判定在下抵清了過失,於是在新春放行,纔有緣和衆位相聚。”

    這番真假混淆,無人對質的鬼話讓羣修改變了眼色

    ,聽上去既然劍宗不再追究我,諸人方敢湊近與我攀談。有幾個格外好奇的上層金丹徑直問起我天落歌與蕭龍淵惡戰的情形,他們卻是僅次宗門一等的名門修士,或是源遠流長的百家傳人,他們的進退代表了天下對宗門的向背。我不得不用心斟酌語句,既不能誇大蕭龍淵實力,矮化宗門的力量,讓羣修失望,也不可以盲目吹噓,讓羣修對妖邪掉以輕心。

    景小芊與衆人打完招呼,選一席獨自飲用文侯待客的瓊漿玉液,一面默觀主殿正中位置上的一塊清光石壁。

    諸人落座,我才留意清光石壁上正映現兩位修士相鬥的場面。修士立足之處是甘泉宮的鬥法高臺,高臺縱橫皆有百丈,拔出雲中。兩人的氣極強大,與劍宗樊無解相若,皆是道胎金丹,在羣修裏卓而不羣。

    清光石壁中的女武者一身紅色短打勁裝,周身也環繞着耀目的赤色火光,手捉一口狼頭金鞘的六轉神刀,來去如電,上下跳縱,才瞻在天,忽而落地,直追着對手狂風驟雨般的揮砍,高臺到處燃燒着烈火,逐漸銷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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