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妄心 >第二八七章 西荒妖(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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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真紀以來,純粹的陸戰已經式微,近年各路諸侯皆盛行艦艇。各宗的道兵也揀選爪牙鋒銳、善於飛行的兇猛大獸,龍虎宗的金鱗道兵、劍宗的孔雀道兵和羽蛇道兵即是個中翹楚。道兵作戰,又往往列陣而前,所謂獅子搏兔,必用全力。至於猴子道兵、黑白熊道兵這類留存至今的傳統道兵,聊充巡邏放哨之用而已。

    瞧這頭白猿與猴子相差無幾,不過力量稍勝,而且形單影隻,殷師兄怎麼會敗在它手上

    “既然是道兵,倘若損壞了,知真人與道兵院向我囉嗦,該如何是好”

    我問殷元元。

    白猿吱吱叫着逼近我。我的銀蛇劍劍光一揮,雷光如幕,垂滿正前方。不知是偶然還是機靈,那白猿沒有照常理直進,卻是在我出劍前先繞開去,從我持劍手的側面繞過來。

    “想多了,你能打贏他再議。”

    樹上的殷元元沒好氣地應道。

    白猿折下一枚樹枝作劍,儼如古時猿公指導越女阿青。我冷冷一笑,枯枝豈能抵擋神兵,劍光向白猿猛地一刷。那樹枝立時化爲煙塵。猿猴及時撤手,又僥倖翻滾過去。

    我不容白猿喘息,連刷數下銀蛇劍。白猿皆在千鈞一髮之際避過,它既不能招架,更不能力敵我,但好似預先料到我的出招。這是武道家神而明之的境界,不該附體在區區道兵上。

    我劍光一晃,劍靈一分爲二,另一手出現一口雷光幻成的銀蛇劍。雙劍交疊,如蝶飛舞。真劍亦幻,幻劍亦真。奇正相生,再無可琢磨。那猿不住踉蹌後退,我漸明白過來,向殷元元道,

    “我從未見過這頭白猿,它怎麼如此熟悉我的道術、武技和習慣”

    “度人院有一切門人的詳盡檔案,你從元宵鬥法到攻打妖國的紀錄都該歷歷在案,葫蘆道兵自然對你瞭如指掌。”

    他道。

    沒有長老會許可,知真人不可能將我們的手段告知給宗門的道兵。衆門人又不是戒律院鎮壓的異己,何必如此呢

    轟地一聲,白猿再無法躲過一劫,我的銀蛇劍正削進它的腦袋,猶如在水蜜瓜上插了一刀。

    咦

    這道兵竟不是活物沒有血從缺處飈射,反而是白煙從那裏滾滾而出。我心中詫異,慌忙撤劍。銀蛇劍深陷在白煙裏,猿猴頭顱手上環繞劍的白煙竟然幻成又一隻白毛大手來抓我的劍。神兵不是血肉之軀能握,實質是罡氣的幻手卻可繞之。大手之力與我的雄渾真元相角,我們一時僵持住了。

    我既然發現這葫蘆道兵不是活物,倒迅速接受了這等異變。銀蛇劍身微微抖動,劍靈龍吟自劍身遞出。劍上神雷在猿猴頭頂的白煙裏煙花般爆開。

    砰

    我全身倒撞了出去,一連撞倒四五株高樹方止。我從到處開裂的地面挺身立起,扶正歪斜的發冠,揉着暈眩的腦袋,依稀見到猿猴頭上的罡氣也被神雷震散,銀蛇劍倒是被我親手拔了出來。

    可更匪夷所思的是,連鬼將陰神都能打得消散的神雷並沒有化盡白煙。四散的白煙響起漫空的嬰兒啼哭聲,隨風陸續化成百來頭一模一樣的大白猿,如暴雨紛紛墜向我

    揭開石榴皮,盡是石榴籽。依照常理,念獸分形,氣只會越分越薄,我方纔一擊,卻似捅了馬蜂窩,從一頭築基氣息的大白猿上,轟出了幾百頭築基氣息的大白猿

    好個一千零一葫蘆道兵,一即全,全即一。

    我只好硬着頭皮,循着驟雨的軌跡,迎着黑壓壓下躍並怪叫着的白猿而上,不斷劈斬、刺穿、撞擊、飈雷。不可勝數、粉碎喪形的絲絲縷縷白氣濺射在我皮膚、衣裳,它們又在化形無法化成白猿的整個形狀,卻化成白猿的口、手,撕扯我的皮膚、拉拽我的手足,無數白猿的口張開,利齒咬向我的臉皮、眼珠、耳朵。

    我閃避,可惶急中總依照習慣閃避,偏偏葫蘆道兵抓住我的習慣,竟大半沒有劈開。

    我的全身一時被各頭大白猿死死擒抱住,無法上升,陡然沉下。

    如此下去,人皮要被扒下,全身血肉啃盡了方能死。

    我再不敢有絲毫的輕視和大意

    遊遍四體的罡氣分成數百道,效仿武道寸勁之法,自頂至踵,由丹田穴竅經絡從各處毛孔齊齊噴出,險之又險地震開咬遍我全身各處的白猿利口。

    罡氣遊至我身外三丈,雷光閃耀,匯成不斷旋轉的雷環罩定我。

    我的外門弟子道袍已經被抓成碎粉,只餘下上品的青色獅子甲完好。裸露的手和臉有十來處抓痕和咬痕,格外生痛。肉身無法迅疾恢復,顯然那不可思議的白氣裏另含阻斷金丹軀殼癒合的劇毒。

    我心頭一過,記起是藥王院的祕毒“海枯石爛”,急取葫蘆裏特製的解藥服下,再催真元。我的臉面又恢復如常,彷彿只是風一時吹皺了水。

    遊蕩在我雷環外的白氣又返本聚形,重現丈二高的白色大猿模樣。白猿的氣息不再是築基者,而是上升到了與我並駕齊驅的絕頂金丹。

    “殷師兄,你可不曾中毒吧”我推己及人,關切問他。

    “我們的戰法習慣不同,葫蘆道兵覷準我的習慣戰法運用了針對手段,倒沒有中毒。”

    殷元元道,

    “現在,葫蘆道兵的氣纔是冰山一角吶。隨我們的道行,它出力不同。”

    那麼說來,這大白

    猿若運用全力,豈非能邁入元嬰者的境地我再用手段,它也要水漲船高,沒完沒了。本來是爲外門弟子搞定麻煩,我竟然必須認真到從蛇母九頭下逃生的程度。

    我心中大不樂意:本人年已二十,垂垂老矣,懶得動彈。我一面乾咳,一面向白猿呼喚,

    “知真人,您老高擡貴手,不必拿我作葫蘆道兵測試的試金石了。”

    白猿口中傳來了知北遊的聲音,

    “這葫蘆道兵我既要編練成軍,又要分遣護持內門弟子,日後不知要會多少奇人異事。原劍空你是崑崙戰力標杆,難得的練手對象,既來之,則安之吧。日後這道兵完善,我記得你好處。”

    白猿不再言語,觸上雷環。雷光激盪,卻只能將他的軀殼再度化成絲絲縷縷的白氣,絲絲縷縷的白氣再度從縫隙裏侵入,又變化成新的白猿撲上來。

    慚愧,我只好動用造化神爐的九轉神焰了,知真人,莫怪我不提醒,你的念獸毀個乾淨不要怨我。

    藥師真人賜我神焰後餘八朵,這半年煉腐心丹與還魂丹又耗去二朵。我留一朵神焰鎮壓體內陰魔,口誦真訣。五條赤色光華卻從我的耳、鼻、目六竅射出,化成五條火龍,阻擋四面八方的白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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