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妄心 >第二九五章 蟠桃法會(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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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提盧難敵在空,他命在須臾,不敢吵鬧,倒安靜下來。

    我們又飛回傳功院這層山。山南是傳功院,山北是驅邪院。順時針轉了一圈,我帶小象落在驅邪院門前。

    我這個驅邪院協理,有生之年頭一遭來此地。此院果然與衆不同,連看門的黃巾力士也走得不剩。一條瀑布從高處山崖垂下,掛到破舊大屋檐上,分十數股落地,不住滴水。

    “這便是原長老平常理事之處”小象兩蹄落地,安下心來,戳了我一句。

    我乾咳一下,揚手掀開遮住入口的水簾,推着盧難敵走了進去。

    前三進院落長滿了荒草,廊廡庭院積塵生網。至第四進院落,方有些人氣。陽光中,庭院裏晾滿了衣物。堂裏響起激戰正酣的麻將牌聲。四個黃巾力士聚成一桌,搓揉着牌面。

    我淡淡一笑,“天下太平,諸位享得好清福。”將驅邪院協理的銅牌擲在方桌上,“往後是在下掌事。”

    那四人驗過牌,慌忙起身致歉。我沒有責怪他們的意思,只是立個權威,正色發問道,

    “平日裏驅邪院主不在此,如何理事”

    一人指着堂上屏風道,

    “院主倦勤,不愛管事,在屏風背面書下了本院邀約的諸位金丹名字、才幹、性情。遇事便從屏風上擇取,蓋他的符印發紙鶴邀請。”

    “他難道能神機妙算,未卜先知,這樣的要緊事交給下人辦”小象疑道。

    黃巾力士們面色不好看。

    我在小象脊樑上敲了一記手刀,提醒他規矩。盧難敵痛得縮在地上,久久站不起來。

    黃巾力士或是宗門往期的築基弟子,或是聘來的紅塵豪傑。別看諸人憊怠,每一人都有怖蜥的力量,絕不在赤手空拳的小象之下,哪可以輕辱。他們即便道行再難寸進,卻不乏閱歷與見識,只要驅邪院主定準了金丹,選擇題總會做。

    “總有辦事不利的時候,你們難道再請驅邪院主出面”我問。

    “院主囑咐過,如果事態棘手或屏風上無人願意應承,就蓋他符印發紙鶴給掌門,求掌門設法。”

    這真是聰明人省力的法子。來來去去,一點都不必煩勞院主。

    屏風背後洋洋灑灑書了百來金丹的名字,頭一名赫然便是琳公主。我用心審視,越發覺得驅邪院主看人入骨。崑崙宗內精擅戰鬥的金丹悉數囊括,我熟悉的那些金丹的他都點評得毫釐不差。

    我一面觀看一面記誦屏風,不覺過了一個時辰。

    小象扯我的衣角。他捱了我不少打,知道了遇強低頭,輕聲道,“稟告原長老,我我肚子餓了。”

    我問四位黃巾力士,

    “諸位平常各任什麼職事”

    爲首者道,“我總管庶務,收發來往文書。其餘三人,一人管理本院府庫,一人記錄歷次蕩妖除魔的卷宗,一人雜務。還有一人監督。”

    “明明三人,如何還有一人監督”

    “我等也不知道三人裏誰是院主安插的眼線。”

    “我做協理,你們中也要向院主密告情況嗎”

    四人笑了起來,“制度歷來如此,我宗一團和氣,諒來長老們也不會見怪。”

    君上要無爲而治,下屬必須精幹有力。他們看似閒散,區區四人卻能維持驅邪院的運轉不出岔子,實際頗有吏能。我決心悉數留用。

    我問那個管府庫的黃巾力士,“院中可有乾草”

    黃巾力士道,“酬賞不發乾草。不過在下養馬,後院備了些乾草。”

    “養馬有什麼用,那些畜生跑的忒慢,還不如買傀儡馬和符馬。”小象禁不住又嚷起來。

    “我就喜歡賭馬,你呱躁什麼”那黃巾力士反脣相譏。

    “好興趣。他既然是象妖,借你的乾草喂他,飯錢他自會出。”我道。

    那黃巾力士欣然領命。

    待他回來,諸人領我巡視畢各處院落。驅邪院場地不小,但各種事務大多靠紙鶴來往完成

    ,屋舍不多。地下的金窖和丹房裏是送邀約金丹的酬賞,頂半個小國的積蓄。可相比崑崙的大院,也算不得什麼。

    我問黃巾力士,他們回稟:這裏的庫存並非驅邪院名下,而是院主寄放在此的私人積蓄,命他們撥用酬賞任事金丹,若黃巾力士囊中羞澀,便自取之。驅邪院本身不儲分文,是至清無魚的衙門。

    宗門的體制和世俗裏大相徑庭:世俗的產業人人私有,貧富相懸不啻天壤,還要一傳再傳至於萬世子孫;宗門的產業悉是公產,若修真者亡故,借宗門之物悉歸還宗門。若宗門有事,願任事者自出私囊。修真者心中,人生不過暫寄於世,並沒有恆持之物。

    這位院主如此灑脫,是名實一致的修真者。

    我向諸人道,

    “往常西荒無事,這些積儲儘可以酬答幫忙的道友。但往後風雲漸起,事務必繁。我們不但要請金丹道友,還要請元嬰長老,更要請各宗各派的朋友幫忙。我自會想方設法充實院裏的積蓄,增加院中的人手。諸位如果不憚煩勞,勇於任事,我自會厚厚酬謝。日後驅邪院乘風雲起,成爲崑崙一大重鎮,院中也會供奉諸位的牌位。”

    “那可不敢,只要原長老記得照看我們後人,俾使平安無災就好。”諸人道。

    我將蟠桃法會邀請的各路元嬰大妖和金丹小妖悉數列出,和諸人商議。諸人熟悉崑崙各位金丹和築基門人的情況,不久便敲定了遞送下品元嬰與金丹妖王請帖的門人。只留下象王盧爛柯、牛王玄都、金翅鳥妙翼、敖欽四妖。

    青鳥句芒管懸圃本山諸妖,這一路不足擔憂。但懸圃之外的羣妖卻看這四位的風向而動,這四妖留在最後,卻是要最先邀請。我準備親自出馬邀請四妖。這四妖順利,才談得上後續邀請羣妖。

    議事完畢。我又吩咐黃巾力士在驅邪院開闢一處比斗的谷地,供驅邪院招募的門人練習飛劍使用。

    “敢問原長老,道兵院、傳功院,各有自己的演武場,我們借用一處便是,何必自建況且,傳授武技與我們驅邪院有什麼干係飛劍不是我宗特長,專注祭煉法寶已經忙不過來,練得再好,也追不上劍宗的。”

    有人問。

    “古時諸宗門都傳授飛劍,我們崑崙祭煉的飛劍一向是天下第一,直到近世才被劍宗平分秋色。自從劍宗偷師我宗祭劍術,以飛劍鳴世,餘宗膽寒避讓,越來越不敢與他們爭鋒,從不如,到不能,再到不會。其他院的習氣深,我暫不觸碰;驅邪院現在由我理事,我就這座親身與邪魔交戰的驅邪院開始扭轉風氣。先磨礪金丹的劍技,等我們驅邪院名頭大了,再招募築基、煉氣的門人來我們院練劍。”

    我道。

    四個黃巾力士面面相覷。好一會,那個養馬的黃巾力士讚道,

    “原長老是有爲的人。屬下養馬的谷幽深廣袤,正好闢作比試飛劍的地方。我們都是不成材的外門弟子,既然原長老傳飛劍,我們也隨你練習,或許能走出一條新路。傳功院與我們同山,等練出氣候,再誘騙他們弟子過來。”

    衆人笑着附和。

    驅邪院後山有谷有溪,幾百裏嶺間放牧了幾百匹異常神駿的馬,沒有鞍轡,三五結伴,逐水草而居。歡喜的時候互相交勁摩蹭,着惱的時候便背過身子,甩蹄子互踢。盧難敵現出小白象的身軀,已經喫完了兩座乾草山,正在喫第三座乾草山。

    “好漂亮的馬。”我讚道。

    那黃巾力士感喟道,

    “家父在世時候也是紅塵裏一位小有聲名的金丹。家丁單薄,獨我一子。我自幼便嗜好收藏各種馬,但沒有特別的才具,無力光大家業,反正也無牽掛,就散盡家財買馬,移到崑崙居住。早前我在道兵院養靈獸,終究不合自己的心意,還是閒散在驅邪院好。”

    我從納戒裏取出十六個赤翼道兵分與諸人,傳了口訣,“這些道兵留你們使用,壯大我們驅邪院的聲威。”

    說畢,我一躍入谷,落在盧難敵身邊,

    “你自幼沒有喫過乾草”這類大畜天生一副食草的腸胃,稍有常識的人都知道。

    “我自幼以人形修持,哪喫過這種東西”盧難敵道,“孰料滋味卻是不錯。”

    “你背一座乾草山回去唄。”我取納戒裏的四象輪還他,“往後我要在驅邪院親自訓練你。不過,我們現在要去給象王發請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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