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妄心 >第二九八章 有朋自遠方來(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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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謂別墅,其實是一個荒在草木之中的無名山洞。洞府藏在崖谷間,有靈氣屏障。神識掃過也會錯認成尋常洞穴。

    領路小妖領我們走出陣法,叩開洞門。在僅可容身的穴道蜿蜒走了裏許,豁然一亮。燈火通明,現出無數互相連綿的闊大廳堂。有幾個傀儡在來回巡視,沒有活物。

    領路小妖說,“來的都是牛王陛下的知交和心腹,並無外人。容我通傳。”

    小象有些憂慮地望着我,我明白他擔心自己在崑崙或象城,突然出現在此處,象王生出疑竇來該如何是好。其實,我們並沒有收到牛王的邀請。

    “哪有會懲罰嫡親的道理”

    我安慰他。

    我的風險更大,但我的身份並不重要,而在於象王的心思。一個活了五百年以上,每次都順利站隊的元嬰者,不會做出沒有轉圜的舉動。

    不一會,小妖又跑了回來,

    “諸位仙長久候。請。”

    正廳坐着四個元嬰大妖,每個大妖都輕裝簡從,象王甚至一個侍從都沒帶。他們每個人也都在表面維持金丹真元,深淵般的氣猶如海底的龐大冰山。

    正中是一頭眼神狡黠的白牛,一身清雅便服,項上環了個花環。作爲牛而 言,十分漂亮雄健。

    我曾經在龍虎山見過這妖身披烈火重甲,殺氣騰騰,挑釁樂真人。和今天大不一樣。

    左首坐着一頭慘白如石膏的龍王,和一頭金翅鳥王,互不理睬。他們的項上也都圍了花環。這是西海龍王敖欽和金翅鳥王妙翼,西荒公認的一對死敵。牛王把他們排在一處宴席,別有深意。

    象王和一個道行尋常的黑人金丹坐在右首。象王是一頭酷似盧難敵的白象,歲月幾乎沒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跡,只有和藹的眼神和沉靜的姿態流露出經歷的滄桑,還有一顆銅補的殘缺獠牙反映出當年的惡戰。他的項上也圍着一個花環。

    那個黑人金丹叫汪濱,是本國國主,無足輕重,只是提供場合的東道主,來做個陪客。

    西荒妖中最有分量的人物,除了懸圃中的青鳥,無論恩怨仇隙,全夥來到這個無名的山洞。他們躲着蟠桃法會的請帖,卻殷勤與北荒來人交杯換盞。一旦在這個山洞定下謀議,幾天後,全西荒的大洲都要震動。

    象王注視小象,溫婉道,

    “你翹崑崙的課了。”

    堂中寂靜,變鉅子殘缺的手指顫了顫。

    “變劍仙,何必嗔怪天下求上進的,誰不在宗門盤桓過。即便蕭祖師和你,不都是劍宗出來的哈哈,人類的大詩人杜甫就雲過,同學少年多不賤,五陵裘馬自輕肥。”

    牛王大笑下席,一手勾住變鉅子脖子,弄得他好不侷促,一手撫摸厲無咎的背脊,

    “這位是任祖師的關門弟子,久仰久仰。”

    “我家祖師隨性地很,沒有關門,也沒有名額限定之說,不會杜絕有緣法入門。”厲無咎微笑。

    “那好,老牛要託小弟的門路拜在任祖師的門下年輕五百歲的話,哈哈。”

    老牛彷彿對待親密兄弟似的,攙扶着兩人入了左首席。

    他對象王說,

    “賢侄在崑崙受原劍空那小賊毒打,回家待一陣也好,等崑崙顏緣一夥交代。我們可不能讓小聖母受原小賊蠱惑。聽說那小賊是海盜出身,呸,我看那小賊是漢朝董賢、趙飛燕那樣的禍水。萬一成了伴君,欺負到我們頭上來了,殘害忠良。”

    我咳嗽了幾下,向諸人抱歉,來路染了風寒。心想,一羣妖怪,非我族類,憑着神通稱王稱霸,還找人類的聖君賢相典故給自己面上貼金,病得不輕。

    小象眨眨眼,對象王說。

    “回稟爺爺和牛王陛下,崑崙度人院的常長老準我下山散散心,有假條作憑證的。”

    象王點首,“小常是可靠人,那這位同行又是崑崙的誰”

    這話又撥撩起變鉅子的心絃,他脫口而出,

    “此人來路不明,與王太孫陌路相逢,極爲可疑。我本擬防患未然,但怕誤損諸位金面,未下決定。既然象王也不識得,那就沒有疑問了。我們的密議萬不可混入奸細。”

    牛王等好奇地望我。

    “是變劍仙過敏了,這位散修獅無名是有大緣法之人,有銀幣爲憑。傳他道術的祖師是我師唯一推許之人。諸位心知默會便是。”

    厲無咎倒自酌自飲起來。

    諸妖肅容。牛王低聲問,“那位祖師掃滌妖邪,怎會傳法給異類”

    厲無咎說,

    “諸位這就不知道內情,這番我去烏雲城時家師示下,他們宗初時也納妖族,只是那位祖師誤收了一位女妖作弟子,那妖禍害天下,累及祖師和那宗的聲名,後面的傳人矯枉過正,視妖族如水火。如今我宗和洪荒宗的朋友開登天梯,就是要撥亂反正。那位祖師跨越生死之隔,特意再傳一妖,必然釋放出和合人妖的深意。”

    變鉅子一時無辭。

    我也被說得有些尷尬。本來就是我瞎編出來忽悠厲無咎等。不經意間,獅無名居然被他一張嘴立成萬里雲敲打劍宗改變宗旨的祥瑞。

    但是厲無咎口中侃侃而談的難道就是真的嗎焉知道任公子不也是混了八百年的老騙子。反正蘭欽死無對證,任公子現在要扶蕭龍淵,儘可以信口雌黃。

    罪過,罪過,我竟然如此看扁祖師。

    小象道,

    “獅無名的確了不起

    ,待我也善。”

    我和象王四目相觸,

    “既然難敵的朋友的話,也坐過來吧。”

    他輕輕捻了下項上花圈,向我淡淡道。又向變鉅子道,

    “若如厲無咎小友所言,變劍仙該發獅無名一張登天梯的請帖。”

    “小妖不勝榮幸。”

    我接口道。

    變鉅子半晌都沒有吭聲。厲無咎的掌心憑空伸出一團水,調皮地灑了變鉅子衣裳幾滴,

    “變劍仙,莫忘了我們此行的來意。”

    變劍仙向我傳來神念,

    “小妖,這席上暫由你聽,席後可容不得你把這裏的祕密帶出去。”

    “怨毒之於心甚矣。變劍仙堂堂元嬰,被逐出劍宗門牆;我無名小妖,卻受祖師照拂。俗人或許埋怨天道不公,你這高人怎麼心胸還不曠達”

    當着衆人,在堂上我直接說出了回擊。

    本來我就是瞎編的際遇,您堂堂元嬰強者還當真了呀。

    牛王拍着變鉅子的肩膀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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