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兩晉演義 >第103章 誅逆子縱火焚屍 責病主抗顏極諫(2)
    過了匝月,虎複議冊立太子,太尉張舉道:“燕公斌有武略,彭城公遵有文德,惟在陛下自擇。”虎答道:“卿言正合我意。”語尚未終,偏有一人閃出道:“燕公母賤,又嘗有過,彭城公與前太子邃同母,母鄭氏已經坐廢,怎得再立他次子還請陛下三思”虎聞言瞧着,發言的系戎昭將軍,就是前擄劉曜幼女的張豺。曜女安定公主,擄入趙宮,得虎寵愛,小子在前文中,已曾敘過,至此生有一子,取名爲世,已有十齡,豺因虎年長多疾,意欲立世爲嗣,俟虎死後,世母劉氏爲太后,必感豺德,令他輔政,所以特地進言,陰圖逞志。果然虎爲所動,沈吟多時,不答一言。豺乘機說虎道:“陛下再立儲宮,母皆倡賤,不足服衆,所以禍亂相尋,今宜自懲前轍,必須母貴子孝,方可冊立,免再生患。”虎爽然道:“卿且勿言,朕已悟卿意了。”豺乃趨出。越宿由虎召集羣臣,面加曉諭道:“朕欲取純灰三斛,自滌心腸,何故專生惡子年過二十,便欲弒父,今少子世年方十歲,待他及冠,我已老了,就使世再不肖,也不至爲我所見哩。”但期保全首領,也是無聊之思。道言未絕,即由太尉張舉,司空李農,同時應聲道:“臣等願奉詔立齊公。”原來齊公是世封爵,臣下不便直呼世名,因以齊公二字相代。農既倡議,大衆便附和一辭,獨大司農曹莫無言。張李二人,又謂應完備手續,先由公卿聯名上疏,請立世爲太子,及疏已草就,莫復不肯署名。虎使張豺問明莫意,莫答道:“天下重器,不應立少,故不敢署名。”虎聞言嘆道:“莫爲忠臣,可惜未達朕旨。惟張舉李農,能體朕心,可轉示委曲,免得誤會。”舉與農應命諭莫,相偕退去。虎遂立世爲太子,進世母劉氏爲皇后,命太常條攸爲太子太傅,光祿勳杜嘏爲太子少傅,並囑使朝夕箴規,毋令太子再蹈前愆。何濟於事

    又閱兩月,虎在太武前殿,大饗百僚,佛圖澄亦至。酒闌席散,澄起座告辭,褰衣行吟道:“殿乎殿乎棘子成林,將壞人衣。”吟畢自去。虎料澄語必有因,即令左右發殿下石,果有棘子叢生,立命拔去。哪知佛圖澄所說的棘子,並不是真棘子,乃是一個棘奴。棘奴究是何物看官不必急問,待至下文,自當說明。是作者用筆狡獪處。惟佛圖澄還至佛寺,環視佛像,欷歔太息道:“可悵可恨,不得長此莊嚴。”嗣復自作問答,先發問道:“可得三年否”答言:“不得。”又問:“可得二年麼一年麼百日麼一月麼”答言:“不得,不得。”隨即默然。返入禪房,弟子法祚等,見澄自說自話,多不可解,便隨澄入問玄妙。澄乃明語道:“今年歲次戊申,禍機已萌,明年己酉,石氏當滅,我尚在此幹甚麼事,不如去罷。”法祚又問道:“當去何地”澄仍作隱語道:“去去自有去處。”法祚等不敢再問,方纔趨退。僅隔一夕,便遣徒侶往辭石虎道:“物理必遷,身命難保,貧僧化期已及,不能再延,素荷恩遇,用敢上聞。”虎愴然道:“昨尚無疾,今乃使人告終,豈不可怪”便命駕自往省視,見澄形態如故,益加驚疑。澄微哂道:“出生入死,乃是常理。人命短長,定數難逃。但道重行全,德貴勿怠,道德無虧,雖死猶生,否則生不如死。貧僧死期已至,自思生平尚無大過,死亦何妨。不過國家心存佛理,建寺度僧,本宜仰蒙天祐,奈何政事猛烈,淫刑酷濫,顯違聖典,隱悖法戒,如此過去,怎能得福若亟降心易慮,惠以下民,那時國祚永長,道俗慶賴,僧雖就盡,可無遺恨了。”見道之意,非常僧所能道。虎似信非信,支吾半晌,便即退回。

    先是虎爲澄先造生墓,至是因澄言將死,又爲鑿壙營墳。約閱旬餘,澄竟圓寂,坐化禪林。百官並往視殮,即將澄平時所用錫杖銀鉢,納置棺中,移葬壙所,更由虎命爲澄立祠,適天久不雨,隴土盡裂,虎詣澄祠虔禱,便有二白龍降下,引沛甘霖,澤遍千里。嗣有沙門從雍州來,曾見澄西入關中,及行至鄴下,與僧侶晤談,兩不相符,彼此詫爲奇事。又有郭門守吏,聽得沙門傳語,也猛憶前事,謂:“澄曾攜一履出城,當時疑爲目眩,今又由沙門相見,莫非真在人間,確是未死。”爲此兩人語言,遂至傳遍鄴中,連石虎亦有所聞,暗生驚異,遂命石工掘墓啓視,說也奇怪,棺中只有一履,並無澄屍,惟多了一石。工人當即飛報,石虎且驚且恨道:“朕姓石,便是朕埋石棺中,莫非朕將死了麼”嗣是悶悶不樂,坐臥徬徨。嘗見已死諸子孫,環立坐隅,不由的毛髮森豎,悲悔交併,因此飲食無味,形體漸羸。蹉跎過了殘冬,便是趙天王建武十五年的元旦,晉永和五年。虎疾少瘳,自恐餘生有限,不如僭稱帝號,藉以自娛,乃命在南郊築壇,即位稱帝,改元太寧。諸子進爵爲王,百官各增位一等,頒制大赦。惟前東宮衛卒等萬餘人,謫戍涼州,不在赦例。見上文。

    衛卒中有一隊長,呼做高力督,姓梁名犢,本來有些膂力,

    此時遇赦不赦,當然生怨;就是一班衛卒,也共抱不平。犢得乘隙煽動,聚衆爲亂,自稱晉徵東大將軍,攻陷下辯,脅雍州刺史張茂爲大都督,連拔秦雍間城戍,戍卒多半依附。進至長安,有衆十萬人。樂平王石苞,爲長安鎮帥,盡銳出戰,反爲所敗,不得已回城固守。犢遂率衆出潼關,趨洛陽。趙主石虎,忙命李農爲大都督,行大將軍事,統率衛軍將軍張賀度,徵西將軍張良,徵虜將軍石閔等,麾兵十萬,出拒新安。犢衆都挾着一種怨氣,拚死前來,雖然兵甲不整,卻是一可當十,十可當百。李農麾下,人數與犢衆相等,只是氣勢不敵,一戰敗績,再戰又敗,沒奈何退保成皋。犢又東掠滎陽陳留諸郡,聲焰大張。石虎懼甚,舊疾復發,再令燕王斌爲大都督,與冠軍大將軍姚弋仲,車騎將軍蒲洪,合兵討犢。

    弋仲入朝求見,虎適臥牀養痾,傳令免謁,但引弋仲至領軍省,賜給御食。弋仲怒說道:“國家有賊,令我出擊,主上理應面授方略,纔可破賊,今乃徒賜我御食,難道我來乞食麼”說至此,即欲趨歸。當有人報知石虎,虎乃力疾傳見,弋仲搶步進去,怒尚未息,既見虎面,便大聲詆虎道:“爲兒生愁麼何故致病有兒不教,縱使爲逆,因逆加誅,還愁什麼我想汝病已久,反立幼兒爲儲,萬一不測,天下必亂,汝先當憂及此事,賊尚不足憂哩。犢等窮困思歸,相聚爲盜,所過殘虐,已失民心,我老羌當爲汝出力,一舉平賊。”看他口吻,彷彿水滸傳中的李逵。虎聽他出言不遜,也覺生忿,但因亂事日亟,要靠他出兵平亂,只好含忍三分。且弋仲素性戇直,到了氣急時候,往往不顧尊卑,但呼汝我,事成慣例,更不足貴。所以虎耐着性子,囑令旁坐,面授弋仲爲徵西大將軍,特賜鎧馬。弋仲並不稱謝,唯起座申語道:“汝看我老羌能破賊否”說着,即取鎧披身,跨鞍上馬,就中庭馳騁數週,乃揚鞭一揮,躍馬自去。卻是爽快。虎又氣又笑,靜待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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