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稽王昱,不禁懊恨起來,顧語朝臣道:“蔡公傲違上命,無人臣禮,若我輩都似蔡公一般,試問由何人議政呢”羣臣齊聲應道:“司徒謨但染常疾,久逋王命,今皇帝臨軒,百僚齊立,候謨終日,若謨願止退,亦宜詣闕自辭,今乃悖慢如此,自應明正國法,請即拘付廷尉,依律擬刑。”這番議案,尚未定奪,已有人傳達謨第。謨方纔惶懼,率子弟詣闕待罪。當有一人趨入朝堂,厲聲大言道:“蔡謨今日,果無疾來闕麼欺君罔上,應當何罪宜置諸大辟,爲中外戒。”朝臣聽他語言激烈,也覺一驚,連忙注視,乃是中軍將軍殷浩。當下互相討論,議久未決,浩尚與固爭,還是徐州刺史荀羨,私語殷浩道:“蔡公望傾內外,今日被誅,明日必有人藉口,欲爲齊桓晉文的舉動了,公何苦激成亂釁呢”暗指桓溫。浩乃無言。大衆遂請由太后裁決,太后謂:“謨系先帝師傅,宜從末減,不忍驟加重闢。”乃詔免謨爲庶人。
那桓溫聞浩擅權,很是動忿,一時無詞劾浩,只把北伐爲名,呈入一篇表文,略稱:“朝廷養寇,統爲庸臣所誤。”這句話明明是指斥殷浩。浩在內掯住溫表,不使批答,誰知溫竟率衆數萬,順流東下,屯兵武昌,隱然有入清君側的寓意。廷臣聞報,相率駭愕。浩亦急得沒法,至欲去位避溫。實是沒用。吏部尚書王彪之,進白會稽王昱道:“浩若去職,人情必更張皇,殿下首秉國鈞,倘有變亂,何從諉責呢”又顧語殷浩道:“溫若抗表問罪,必舉卿爲首惡,卿雖欲自作匹夫,恐亦未能保全,不如靜鎮勿動,且由相王指會稽王。先與手書,爲陳禍福,彼若不從,更遣中詔,再若不從,當用正義相裁,奈何無故匆匆,先自滋擾呢”浩與昱依彪之議,即命撫軍司馬高崧,代昱草表,遣使致溫。略雲:
寇難宜平,時會宜接,此實爲國遠圖,經略大算,能弘新會,非足下而誰然異常之舉,衆情所駭,遊聲噂沓,想足下應亦聞之。苟或望風震擾,一時奔散,則望實並喪,社稷之事去矣。吾與足下,雖職有內外,安社稷,保國家,其致一也。天下安危,系諸明德,當先寧國而後圖其外,使王基克隆,大義弘著,此吾之所深望於足下者也。區區誠懷,豈可復顧嫌而不盡哉幸足下察之
果然一緘書札,足抵十萬雄師,才閱數日,即得溫謝罪表文,自願收軍還鎮去了。晉廷上下,才得放心。
已而姚弋仲遣使來降,有詔授弋仲爲車騎大將軍,六夷大都督,子襄爲平北將軍,兼督幷州。弋仲年逾七十,有子四十二人,嘗召集與語道:“我因晉室大亂,起據西偏,嗣石
氏待我甚厚,我欲替他討賊,借報私情,今石氏已滅,中原無主,從古以來,未有戎狄可作天子,我死後,汝籌便當歸晉,竭盡臣節,毋得多行不義,自取咎戾呢。”越年爲永和八年,弋仲老病纏身,竟致不起,卒年七十三。子襄祕不發喪,竟率衆攻秦。
究竟冉閔如何戰敗,應該由小子表明大略。閔既克襄國,遊食常山中山諸郡。故趙立義將軍段勤,聚胡羯至萬餘人,保據繹幕,自稱趙帝。燕王慕容俊,已遣輔國將軍慕容恪略地中山,收降魏太守侯龕及趙郡太守李邽。還有輔弼將軍慕容評,亦奉俊命,往攻魯口,擊斬魏戍將鄭生。至是俊又命建鋒將軍慕容霸,出擊段勤,更調慕容恪專攻冉閔。閔率兵御恪,行至魏昌城,與恪相遇,即欲交戰。大將軍董閏,車騎將軍張溫,俱向閔進諫道:“鮮卑兵乘勝前來,銳不可當,且彼衆我寡,不如暫避敵鋒,待他驕惰,然後添兵進擊,不患不勝。”閔瞋目道:“我引軍至此,方欲掃平幽州,擒慕容俊,今但遇一慕容恪,便這般膽小,將來如何用兵呢”說畢,便將董張二人叱出。狃於襄國一勝,故有此驕態。司徒劉茂,及特進郎闓,私相告語道:“我君剛愎寡謀,此行必不返了,我等怎好自取戮辱,不如速死爲宜。”遂皆服藥自盡。
閔素有勇名,部兵雖不過萬人,卻是個個強壯,善戰衝鋒,當下與燕兵接仗,十蕩十決,燕兵統被擊退。閔兵俱系步卒,因燕皆騎士,恐被意外衝突,乃引趨林中。慕容恪巡勞軍士,遍加曉諭道:“冉閔有勇無謀,不過一夫敵呢。且士卒飢疲,不堪久用,俟他怠弛,再擊未遲。我軍可分爲三隊,互相犄角,可戰可守,怕他甚麼”參軍高開獻議道:“我騎兵利用平地,不宜林麓,今閔引兵入林,倚箐自固,不可複製。爲目前計,應速遣輕騎挑戰,只許敗,不許勝,得能誘他轉身,仍至平地,然後好縱兵挾擊了。”恪依開計,便撥兵誘敵,且行且詈。冉閔聽了,那裏忍受得住,當即麾兵殺回。燕騎並不與戰,拍馬便走,惟口中辱罵如故。閔追了一程,停住不趕。燕騎復笑罵道:“冉賊冉賊我料你只能避匿林中,怎敢再至平地,與我等大戰一場”這數語傳入閔耳,閔越覺動怒,索性還就平地,列陣待戰。確是有勇無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