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歸一將年輕人之間的波譎雲詭看在眼裏，卻並不多加干涉，見餐點用得差不多了，便開始娓娓道來，雲華轉向她，專注地聽着。
“和平飯店是最典型的文藝殿堂。每週六都有社交茶舞會，是傳承了七八十年的時髦傳統，酒吧裏有一支吹了三十年的老克勒爵士樂隊，平均年齡超過七十歲，”她難得自嘲地笑了笑，“比我都老。”
選手們紛紛露出惶惑的表情，不知道她突然說起這些有什麼用意，林鶴望一向機靈，此刻也無從解圍。
“今天在和平飯店住宿、用餐的每一位來賓，都將收到節目組的邀請函，邀請他們出席今晚在和平飯店宴會廳舉辦的一小時盛會，而你們，就是今晚的主角。”
元歸一低頭看了看錶，下午三點二十分，有路人從落地窗前匆匆而過，好奇地向她們探頭張望。
“七點鐘將準時開始，沒有彩排，沒有導演，這場表演將直接和你們的去留掛鉤。”
“音樂、燈光需要你們自己與酒店工作人員協商。你們可以唱歌，走秀，編排劇集，總之，無論表演形式是什麼，你們都要明確一點。”
“你們將要征服的，是全上海最挑剔、對藝術最敏感的觀衆。”
她輕輕擊掌，將她們茫然的思緒驚醒。“現在，你們可以去進行試裝了。”
“提提臀好，吸氣背往後縮一下”
也不知道是方卓爾真喫多了還是樣衣偏瘦，拉鍊格外難拉，偏偏她穿的又是印花絲綢旗袍，面料幾乎沒有彈性，林鶴望惡狠狠地一拉，拉鍊由於緊繃已經微微扭曲。
“疼疼疼夾到肉了你要死啊林鶴望”方卓爾嘴角一抽，痛得跳了起來，讓一旁的雲華一巴掌給拍了回去。
“擡頭挺胸背上肉太厚了，有時間多做背部拉伸，練練斜方肌，萬一你以後走維密呢，身材可太重要了。”
方卓爾一心想當維密天使，這句話正戳中了她的軟肋，讓她將不甘和抱怨都嚥了下去，林鶴望卻起了興致，直接當着鏡頭問。
“食譜、健身、臺步、定點，幾乎方方面面，你都給了我們很多專業建議，但是看你並不比我們大多少，之前也沒聽說過你有什麼成績。雲華，你究竟是從哪裏得知的”
林鶴望眼裏一閃而過的光是那麼精明，讓人捉摸不定她究竟是嘲諷還是懷疑。“而且，這麼毫無保留，你沒拿我們當對手嗎，這麼自信”
雲華卻被她這隨口一打探驚了一下，幾乎以爲自己重生的身份要被識破，她臉上表情鎮定而自然，腦海裏卻在飛速思考應對。林鶴望三番五次地起疑，這已經不是第一次探問了。
“你真的很聰明，但是浮躁也確實對你有妨礙。興趣決定潛質，但專注一個領域的努力，纔是能不能勝任職業的決勝點。”
雲華沉下惴惴不安的一口氣，輕鬆地反問回去。
“如果，你生來就爲了成爲超模而做準備，你捫心自問，會不會比我主動性更強、懂得更多”
雲華毫不猶疑地和林鶴望對視，語氣裏是輕快的笑意。
“關於後一個問題，恰恰相反，我把你當成對手，纔會期望你能發揮出更好的水準。”
她瞥了一眼陳霜，陳霜看似不經意地整理髮型，卻從鏡子裏不動聲色地觀察着她們，將對話盡收耳底，雲華挑挑眉。
“嗤，能的個你。”林鶴望耷拉着嘴角，一臉嫌棄地揮揮手。“行了行了，平胸女諸葛，趕緊想想今天咱們表演什麼，時間不多了。”
“嘿你腦仁兒還沒我胸大呢忙正事兒，先統籌一下，看看誰有什麼才藝。”
雲華挨個問了問，林鶴望會跳芭蕾，辛迎一把迷人的小煙嗓唱個爵士信手拈來，殷玥沒什麼才藝，但聲線柔和、感情細膩，適合節目串場和朗誦。
陳霜居然會敲架子鼓，雲華倒從來沒聽過她還會這麼一手，那種野性的搖滾氣息可和她畫風不合啊，令雲華十分驚異。
雲華：“哎這位花姑娘，彆扭了，你打算表演什麼”
方卓爾正在鏡子前滿意地端詳着自己，她俏皮地歪歪頭。
“我可以表演魔術”
雲華：“你會嗎有道具嗎”
方卓爾：“裏的美女助手。”
“去你的，認真點兒，這都什麼時候了”
雲華哭笑不得，卻又荒唐地順着方卓爾的邏輯想了想，覺得還真挺適合。
“我可以跳舞呀，民國不是都流行那種大腿舞嗎，我肯定驚豔全場，你放心，不讓他們流鼻血我就不姓方”
說着方卓爾一撩下襬，本就開衩不低的旗袍露出一截盈潤肌膚，雲華趕緊象徵性地捂了捂鏡頭調侃。“有你在這節目都能划進r級喜劇了。”
“胡說八道雲華，裸都裸過了現在裝什麼歲月靜好小清新啊，再說，我的人設不一直都是女流氓嗎。”方卓爾挺了挺胸，驕傲地一撩髮絲。
“行吧，不過都是單獨表演，缺乏配合，會不會有點兒幹”雲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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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稍揚聲，若有所思地頓了頓，目光看似遊離，卻牢牢鎖在陳霜身上。
方卓爾會錯了意，唏噓地嘆口氣。
“你不會讓我和辛迎一組吧那可算了，人家那狗鼻子靈的喲，嫌我騷氣呢。”
雲華擺了擺手，剛要開口，陳霜卻恰到好處地轉身插了句話，像是爲方卓爾解圍。
“我會敲架子鼓，我可以和辛迎一起，而且我覺得我們兩個也挺有默契的。”
她瞥向辛迎，辛迎卻恰在此時躲開了她的視線，雖然沒表示拒絕，卻也沒答應，氣氛一時微妙。
雲華心下冷笑，如她所料，陳霜果然沉不住氣，想借合作演出的機會緊急修補和辛迎的關係，畢竟，目前看來，這是陳霜唯一能爭取的同盟了。
只是，這貌合神離的兩個人，真能甘心成爲彼此的陪襯嗎
方卓爾努了努嘴，滿不在乎，也不打算壓低聲音，有意給陳霜難堪似的。
“舔着臉也要捆上人家，這臉皮，嘖嘖嘖，反正我是學不來。”
陳霜面色不變，隨口說了一句。“自以爲是，真是絕症。可憐你在這裏嘲諷別人，又怎麼知道你所謂的朋友，在背後是怎麼說你的呢”
她忽然自覺失言似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卻勾起了一個悲憫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