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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華整理好了行李,紐約,是一定要想辦法留下來的,但eirehotel這高昂的房費她可負擔不起。

    她費力地拉上拉桿箱的拉鍊,來的時候只帶了兩身換洗衣物和簡單生活用品,非常輕便,但現在還裝了兩次硬照比拼的奢侈品,這獎勵反倒成了累贅。

    雲華估了估價,零零散散地加起來售價五六萬人民幣左右,賣到二手奢侈品店,就算被扒下一層皮,大概還能有個三千美刀,在紐約撐個幾周,還是過得去的。

    她鬆了口氣,感到慶幸,又有一絲後怕,假如前期比賽鬆懈以至於錯失獎勵,那可真是把什麼後路都斷了。

    車到山前必有路,能走一步是一步,明天籌措到資金之後,她要第一時間在時裝週展館附近找到合適的旅館,只有保證充足的休息,才能扛過接下來一週高強度的趕場面試。

    種種跡象表明出,是元歸一設計了這樣一個出人意料的計劃,這讓雲華略微安下心來,對方並沒有打算把她徹底逼死,事情或許還有轉機。

    現在還能做些什麼等新聞傳到國內真相大白期待別人施捨幫助還是隻管埋頭走自己的路

    等待是令人焦灼的,雲華實在不想陷入被動,但她不得不承認,經歷了這次打擊之後,她開始對自己的原則,產生了前所未有的質疑。

    雲華自嘲地笑了笑,人一旦陷入自我英雄主義,就會變得熱血而盲目,那一線虛幻的天光,其實從未照進這黑暗的陷阱。

    有時,原則顯得是如此愚蠢,它迫使雲華爲了維護整個羣體的尊嚴,不得不暫時性地拋卻了個人仇恨,在正義感的驅動下,她的憤怒膨脹到極致。最終爆發的那一刻,迷霧已經遮蔽了她,讓她悄無聲息地,一腳踏空。

    她本可以冷眼旁觀、置之不理

    雲華搖搖頭,但是她不能。

    原則對她而言,是一個巨大的十字架,一路走來,她揹着這個沉重的十字架走上了自己的刑場。

    原則告訴她,她不能聽別人謾罵侮辱她的國家而無動於衷,原則告訴她,她不能任由華裔模特再次被貼上“cheapgirl”的負面標籤,原則告訴她,旁觀者比行兇者還要殘忍。

    或許重來一次,她會處理得更理智、更謹慎,但只要這愚蠢而沉重的原則一直存在,早晚都會成爲別人抽向她的利刃。

    雲華忽然從思緒中驚醒,她再次聽見敲門聲,開門後,發現是glory超模之冕的製片人和攝影師。

    製片人看到她收拾好了行李,不由得有些尷尬。“呃你已經收拾好了你都知道了”

    雲華點點頭,毫不在意地回答。“陳霜剛剛已經來過一趟了,您是來正式通知我退賽的”

    製片人沒想到她居然這麼直接,一時語塞。“雲華,其實我個人挺看好你的,一直以來你的熱度也是最高的,沒想到出了這麼個事兒。我是比較瞭解詳情的,很理解你,也很欣賞你,但是現在網絡輿論一邊倒,很多片面、衝動的言論對你很不利,對節目組的負面影響也非常大,我們有這個決定,也是出於止損。”

    “謝謝您的賞識。我知道,您這時候肯定挺忙的,有話您可以直接說。”

    “節目組希望你能主動提出退賽,對大家都好。在這裏籤個字,咱們就和平解約了,節目組會給你準備回國的機票。另外,如果有媒體採訪的話,我相信你知道該怎麼說,人前留一面,日後好相見嘛。”製片人拿出她的證件和兩張合約遞了過來。

    “機票能改簽嗎”雲華過了眼,不急着籤,擡頭問道。

    “改簽你想在紐約再玩幾天”製片人沒料想到雲華會有這樣的反應,猶豫了起來。“節目組不會負擔你接下來的食宿,你確定嗎”

    “您想多了。”雲華啞然失笑。“我是想參加完紐約時裝週再回去,食宿我可以自己解決。”

    “你要留下來參加時裝週”製片人着實吃了一驚,目光隱隱有些欽佩。“唉你這個性格,我是真的很欣賞,如果沒有這個衝突的話,這次比賽你是很有希望的。年輕人,有血性,有拼勁兒是好事,也希望你離開節目組之後能有更好的發展。”

    雲華笑了笑,爽快地簽了字,製片人接過協議,衝她點點頭。

    “這樣,你和攝影師錄最後的獨採,我去給你協調一下機票的事,再爭取點車費,你身上沒有現金,交通肯定不方便,我作爲製片人的權限,就是這樣了。你早點休息,明天一早,我給你答覆。”

    導師自帶資源,因此在節目組中佔據了極大的話語權,製片人幾乎處在被架空的狀態,頂着彥知聞和元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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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雙重的壓力,能做到這樣,確實已經不容易了,雲華跟他握了握手,表示非常理解。

    製片人走後,雲華疲憊地衝攝影師擺了擺手。

    “對不起,不是不配合您,我是真的不想錄獨採。現在這個時候我說什麼都是錯,希望您能理解。”

    要想讓話語變得更有分量,必須要在最恰當的時候說最恰當的話,她一直憋着沒有發微博,現在一旦表態,就意味着她對這件事最直接的迴應。媒體一旦獲得迴應,就會對這件事失去興趣,到時真相浮出水面,反而會質疑雲華是“炒冷飯”。

    她不能說,身處在孤獨的黑暗之中,在黎明到來之前,她什麼都不能說。

    “雲華姐,是我,我不是來錄獨採的,我聽說你被退賽了,找了個藉口,想主動來看看你。”對方趕緊搖搖頭,雲華詫異地看了他一眼,看到一張有些熟悉的面孔。

    “小張你怎麼來了”

    雲華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攝影師小張,還是在最開始的eleparty上,那時她在party上游走,嫺熟地和人搭訕,認識了小張。

    小張處在節目組人際關係的底層,是個典型的老好人,任由別人使喚,也是所有人揶揄嘲笑的對象。

    溫和的性格着實讓他吃了不少虧,雲華見到他的時候,他悶悶地坐在角落裏,一問才知道,攝製組紮在非洲的日子實在太過無聊,很多工作人員私下裏打牌賭錢消磨時間。有人找他借了好幾筆錢,他不懂拒絕,臉皮又薄,就借了出去,卻不知道怎麼開口要。

    “欠錢的都沒覺得不好意思,你有什麼可不好意思的”雲華拍了拍他的肩。“該要就要,千萬不要被別人喫定你這個性子。另外,節目外拍,多鍛鍊人啊,人員流動特別大,說不定你就成了他的上級呢工作做好還是第一位的。”

    那時小張是什麼反應來着憨厚地笑了,使勁兒地點了點頭雲華看着眼前朝氣蓬勃的小張,忽然感到有些陌生,又有些欣慰。

    “雲華姐,你跟我說的我都記着,真的給了我特別大的鼓勵。我後來鼓起勇氣去申請調到後期,剪了第二期片子,彥老師說覺得效果不錯,就不讓我再扛機器了。”

    小張拿出自己的工作證來,雲華探頭看了看,“喲,都做到攝影副助啦彥老師專業素養很厲害的,跟他多學幾年,說不定你自己也能開工作室了。”

    雲華自己覺得有點不好意思,party上她和無數工作人員都搭過訕聊過天兒,也就是隨口一說,並沒往心裏去。

    她捫心自問,不敢居功,一兩句話點撥其實起不了什麼作用,歸根結底,還是小張自己上進,纔能有所發展。

    “雲華姐,我別的也幫不上忙,但我知道,你這麼好的一個人,肯定不會無緣無故找事兒的。今天我聽見彥老師跟攝影組說上交母帶,當時我就覺得蹊蹺,趁他們喫午飯的時間,偷偷把搖臂機位的錄像拷了一份。我把那個時間段剪出來看了看,事情完全不是他們說的那樣”

    小張掏出u盤,緊張地遞給了她,雲華驚得跳了起來。

    搖臂機位最上方的機位,也是最關鍵的機位其他機位都有借位的可能,但上方機位會清楚地表明,那一巴掌來自第三個人,也就是秦致

    雲華頭腦一片混亂,拿着u盤的手不住地顫抖,這份大禮來得猝不及防,實在太重,她一時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這識於微時的善意像寒夜裏的燭火,微弱,渺茫,卻在黑暗裏燒出了一片明亮的天光

    “你把錄像泄露出來,萬一被發現,丟了工作怎麼辦”

    雲華迅速冷靜下來,是,這份證據很重要,但她的失敗,本不應該讓別人替她承擔。

    “搖臂是以前欠錢那小子管的。再說,就算查到我頭上,我也認了。”小張乾脆利落地說。

    “我想過了,工作可以再找,但是你這麼一走,這個人情,我就再也沒法還了我不能眼睜睜看着你被冤枉,那是昧了良心很多人把自己當人上人,不把工作人員當人看像陳霜,從來沒有正眼看過我們,但你不是這樣的,好人應該有好報”

    他擡手擦了擦眼眶,又重複了一遍。

    “好人應該有好報你會贏的,我希望贏的人是你,如果好人沒有好報,誰還願意做個好人呢”

    這也是原則,打破了原則的原則,另一種形式的原則。

    雲華攥緊u盤,冰冷的棱角硌在她的手心,看着小張提着機器急匆匆離開的身影,她忽然有點想哭。

    紅海已經分開,應許之地就在前方,黎明將至,她只能沿着出埃及的路,一直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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