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長得很像一個人。”
安文夕聞言腳步驀地一滯,轉過身道:“尋一處茶肆便可,至於貴府就不必了。”
“這邊請。”六王爺抽出懷中的絹帕擦了擦脣,然後對着安文夕做了個請的姿勢。
安文夕捧着手中的茶,微微吹着浮在杯中的茶葉。而對面的六王爺亦小口的啜着茶,閒淡極了,絲毫沒有開口的意思。
安文夕將手中的茶盞放到桌上,看向六王爺道:“不知六王爺叫在下來究竟有什麼事情,若是不說,在下就告辭了。”
六王爺勾起脣,露出一抹讚揚的笑意來,他的笑略顯剛毅,不同於楚君昱的邪魅中帶了絲溫潤,也不同於北宮喆桀驁稍顯溫柔。
她怎麼好端端的想起了北宮喆安文夕立即啜了口茶水,揮去腦海中北宮喆的影子。
“你能認出本王的身份,倒是個聰明人。”
安文夕微微勾脣,她之所以認得他,是因爲她還是安國公主時,六王爺曾來過大安,而她又恰恰見過罷了。
“既然如此,我們便開門見山,據本王所知,公子便是頗有盛名的鳳公子吧。”
安文夕點點頭,淡道:“六王爺還沒有告訴在下像誰呢”
六王爺含笑慢慢靠近安文夕道:“本王只是覺得鳳公子有些像一個故去的人罷了。”
“誰”
“安國君”
安文夕握着小盞的手一頓,擡眼看向六王爺,看着他一臉篤定的樣子,心中微驚,難道他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了
“若是本王猜得不錯的話,鳳公子就是安國君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吧”
安文夕一顆懸着的心頓時又放了回去,原來他一直都是這樣猜測的。
六王爺指着南方道:“這大好的山河本是大安、本是鳳公子你的,如今卻被北宮喆霸佔着,鳳公子難道不想奪回來”
原來他是爲了這個才找上她的,像六王爺這種野心勃勃的人,說是找她合作,實則不過是拿她當做墊腳石罷了。
她淺淺啜了口茶水,悠悠道:“六王爺是想推倒北宮喆自己來做皇帝吧。”
六王爺臉上一愣,他從沒有想到有人會直截了當的說出他的心思,而那人卻偏偏是一副淡漠的神情。
這樣也好,如此直接,也省去了那麼多的彎彎繞繞。
六王爺點頭,“鳳公子說的不錯,這九州想要將北宮喆取而代之的人不在少數,待你我滅了大夏,將國土一分爲二,分爲北襄和大安,不知鳳公子意下如何”
“呵”安文夕淡淡的扯了扯嘴角。
“怎麼,鳳公子不願還是不信本王”
安文夕搖了搖頭,眼神變得深邃悠遠,“當皇帝真的有這麼好麼”
“當皇帝自然有當皇帝的好處,不然就不會有羣雄逐鹿中原之事了。更何況,鳳公子不想報殺父之仇麼”
“殺父之仇”安文夕杏眸微眯。
看着安文夕一臉寡淡的樣子,六王爺心中微驚,一個經歷了殺父之仇,亡國之恨的人怎麼會表現得如此風輕雲淡
要麼他心機深沉得可怕,要麼他根本就不是安國君的私生子
“安國十公主安文夕被北宮喆納入夏宮,一時間寵冠後宮,而前一段時間卻突然被賜死,至於那位瑾淑妃是生是死,現在身處何方,難道鳳公子不想知道麼”
“哦”安文夕神情微動,“六王爺知道她在哪裏”
“本王不知,不過本王可以幫助鳳公子。”
“六王爺的美意,在下心領了,如今在下趕着上路,就先告辭了。”
六王爺也沒有攔着,淡笑道:“本王相信鳳公子早晚會來找本王的。”
安文夕但笑不語,有道是道不同不相爲謀。
安文夕和歡涼上了馬車後,便吩咐趕車的小哥沿原路返回,歡涼有些不解,小聲對安文夕道:“公主,我們爲何又往回走”
“北襄六王爺,那可是個老狐狸,他現在已經盯上我們了”
“反正他還不知道公主的身份,現在他在明,我們在暗,怕他做什麼”
“凡事還是要多加小心,若是被他跟去楓月谷就麻煩了,我們先折回去打亂他的視線,然後再另尋道路。”
六王爺憑窗而立,右手摩挲着大拇指上的扳指,接過秋月遞過來的信,眼角微微掃了一眼,驀地碾成齏粉。
冷冷哼道:“真是盲目自信的女人”
“王爺,那曹太后不聽勸告麼”秋月道。
“哼,還想拿本王當墊腳石,真是不自量力。”
“王爺何必與她一般見識,等王爺榮登大寶之後,是殺是留,左不過王爺一句話的事情。”
“屬下跟丟了,還請王爺責罰。”
“跟丟了自己下去領十軍棍”六王爺聲音略有些冷。
“是。”秋月轉身退了下去。
十日後,安文夕再次來到了鄒城,只怕六王爺不會猜到她會再來鄒城吧。
安文夕和歡涼剛剛用過午膳,正打算收拾東西繼續前往楓月谷,卻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歡涼驀地閃身到門後,打算擒拿來人。
安文夕搖了搖頭,“這次來的應該是熟人。”
“我說,怎麼開個門這麼慢啊”襲勻撇撇嘴道。
“怎麼是你。”歡涼剛纔緊繃的神色立即放鬆了下來。
“怎麼不能是我,本公子可是冒着寒風冰雪,辛辛苦苦一路找來的,你不僅沒有一句關心,反而整張臉上都寫滿了不歡迎,師兄這顆心都碎成渣渣了。”襲勻滿臉悲慼,然後徑自給自己倒了杯熱茶。
“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安文夕斂眸道。
“小師妹,你的心頭血早就被那個老妖婆給喝了”
“什麼”那意思就是她以後便再也無法擺脫曹太后了
“如今之計,除非她死,否則她可以隨時操控你的意識。”襲勻語氣中帶了絲凝重。
“那可怎麼辦纔好”歡涼凝眉,“你怎麼自己跑過來了,你應該留在宮裏,一把結果了那個老妖婆”
襲勻毫不客氣的彈了下她的腦袋,“她畢竟是一國太后,哪能說殺就殺,說話做事都不動動腦子”
然後他看向安文夕道:“不過小師妹放心,我發現每月十五月圓,老妖婆的力量最弱,必須依靠鮮血而活,我悄悄的給她加了點料,只怕她最近一段時間都不能操控你。”
安文夕略略點頭,“畢竟這不是長久之計。”
“其實,還有個辦法。”
“我知道,得需要換心,可是九州之大,卻沒有合適我的心臟。”安文夕挽眉道。
“小師妹,你也不必着急,這事總會有辦法的。”
歡涼看向襲勻道:“我記得那老妖婆可是離不開你的,你來這裏沒問題麼”
“既然小師妹的心頭血取不回來了,我再留在夏宮,也沒有多大的意義,不如跟着你們出去玩一圈。至於那個老妖婆麼,估計現在也該回過來神了。還有小師妹,北宮喆如今正在承安祕密的搜尋你的下落,他還親自去了趟鳳青軒。”
“那他沒有發現什麼吧”歡涼有些擔心道。
“有我在,他能發現什麼你要相信你師兄的能力”
襲勻喝茶的動作十分粗魯,引得安文夕和歡涼一陣皺眉。
“襲勻,玉公子他”
“聽花姑姑說,在你離開後,他倒是去了鳳青軒一次,聽說你走了之後,便再也沒有去過,怎麼小師妹,你看上他了”
安文夕聞言,一下子將他手中的杯子重重的放在桌案上道:“趕緊喝,我們要上路了”
“我說你們也太沒良心了,我這千里迢迢的,你們不等我喝口熱茶就上路,這合適麼”
“合適,非常合適,你若是想喝茶就繼續在這裏呆着吧。”歡涼不客氣的關上了門。
“哎,等等我。”襲勻立即放下了手中的熱茶,仔細的整理好了身上的衣袍,用手微微拂了拂髮絲,器宇軒昂的走了出去。
若是早知道她們讓他做馬伕來趕車的話,襲勻打死也不會跑來這一趟,襲勻磨了磨牙,冰冷的寒風颳到臉上如刀割一般,來時風流不羈的髮型早已被鄒城的北風吹成了一團雞窩,他卻凍得伸不出手來去梳理。
“喂,你們好歹給我個手爐啊”
“你見過誰家的馬伕還抱着手爐趕車的,這也太嬌貴了吧。”這一聲是歡涼得意洋洋的聲音。
“襲勻,你內力雄厚,不如用內力禦寒。”
“內力可不是這麼用的”襲勻咬牙道。
再然後,馬車內便沒有了聲音傳出來,回答他的就是這呼嘯的寒風,襲勻裹緊了身上的狐裘,他現在有些懷念承安燒的暖烘烘的爐火和溫熱的小酒了。
“啊”馬車突然陷進了坑窪裏,歡涼一下重心不穩,狠狠地撞到了車壁上,痛的齜牙咧嘴。
她怒氣衝衝的掀開馬車車簾道:“我說你會不會趕車啊”
襲勻無辜的看了眼歡涼,他好歹是第一次趕車,她就不能多擔待些麼
安文夕跳下了馬車,檢查了下車輪,皺起眉頭道:“這馬車車輪子壞了,估計現在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