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丫頭的睡姿實在是讓人咋舌,他特地吩咐讓她在這裏看顧陌姑姑的,結果這丫頭自個兒倒睡得香甜。
月清絕繞過月無雙,徑自進了內室,陌姑姑此時正打坐在牀上,微閉着雙目,白髮如銀,桃花美目增添了幾抹皺紋,彷彿一夕之間老了十歲。
陌姑姑聽到月清絕的腳步聲,慢慢睜開眼睛,“月公子。”
“不想陌姑姑正在調息吐納,倒是晚輩唐突了。”
“月公子客氣了,坐吧。”
“晚輩此來是想爲陌姑姑把把脈。”
“月公子,想必你是剛從皇上那裏來吧,他他如今情況如何了”
“陌姑姑不必擔心,他現在命算是保住了。”
“算是”
“不知陌姑姑可否知道忘情蠱”
陌姑姑聞言,頓時臉色大變,雙眸內涌出一抹無法掩飾的恨意,咬牙道:“那可是南昭皇室裏的東西”
“晚輩冒昧猜測,當年夏瑜君”
“不錯。”陌姑姑眼中有抹痛色,世人皆知夏瑜君荒淫無道,殘暴昏庸,其實他初上位之時卻是一位勵精圖治的好皇帝,只因那崇德五年,南昭進獻了一名極爲妖豔的女子,一切都發生了改變,佇立了五百年之久的夏朝不可抑制的衰敗了下去,最後落得亡國的下場
月清絕仔細的觀察着陌姑姑的反應,好像她並不知道那忘情蠱真正的毒性。
陌姑姑看了月清絕,沉聲道:“玉公子,你可有辦法解了那忘情蠱”
“晚輩不才,如今除了拿到解藥之外,晚輩現在沒有別的辦法,不過,我一會就傳書給我爹,您不用擔心。”
陌姑姑微垂眼瞼,掩去眼底的思緒,半晌道:“想來你已經猜到我的身份了吧。”
月清絕點點點頭,將脈枕墊到陌姑姑手腕下面,“陌姑姑身體已無大礙,只是這內力所剩不過一成。”
陌姑姑淡然一笑,“如今我都是黃土埋了半截的人了,對武功內力早就看淡了。”
月清絕收了脈枕,“您的藥我已經交代無雙了。”
“有勞月公子。”
月清絕腳步一頓,回頭道:“陌姑姑打算何時去見他”
陌姑姑掩去眼中的希冀,淡淡道:“等他醒了之後再說吧。”如果不是這件事的話,她一直都沒有打算與他相認。
月清絕看着陌姑姑清淡的眸光,末了又補充了一句,“瑾淑妃有孕了。”
陌姑姑聽聞,眼底飛快的閃過一抹淡淡的驚訝,然後緩緩垂下了眼眸,眼底並無多少喜色,她半晌道:“今晚你我的談話還請月公子保密。”
月清絕略略沉思,頓時明白了她的意思,就是她不說,他也不會讓這消息傳回夏宮。
“陌姑姑放心,晚輩明白,您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攪了。”
“月公子慢走。”
月清絕走後,陌姑姑頹唐的坐了下來,這忘情蠱
這麼多年來,曹暮煙的手段還是沒有變啊
想到安文夕,她的心裏又亂了幾分,她不想讓北宮喆和安文夕有所瓜葛,可是,如今她卻懷上了孩子。罷,真是孽緣啊
江向晚回到房間之後,換下了身上的夜行衣,雪嫣聽到動靜忙進來道:“小姐,你去哪了,奴婢煎好了藥,卻找不見您,藥都溫了三次了。”
“我去找了下月公子,你再去將藥溫一下,待會和我一起去看皇上。”
“是,可是小姐”
“可是什麼”
“瑾淑妃已經去了,到現在還沒有出來呢。”
“去了多久了”
“有小半夜了吧。”
小半夜估計她那身子喫不消吧
江向晚冷嗤一聲,對雪嫣斜挑了眼角,“你現在趕緊去溫藥。”
“是,小姐。”雪嫣應了一聲,實在想不懂小姐到底要做什麼。
江向晚端着藥汁來到了北宮喆所在的景泉宮,還未進門,青玄便現身攔在她的身前道:“江小姐,這麼早你怎麼來了”
“我來爲皇上送藥。”
青玄的目光掠過江向晚手上端着的藥碗,掃過她眼底淡淡的烏青,淡淡道:“江小姐身子不好,怎麼能做這些事情呢”
“我沒事,喆現在怎麼樣了”她眉眼之間含着擔憂。
若是月清絕救不了他,那麼,她江向晚來救,就算是翻遍整個九州,她也要將千年龍魄找到實在不行,就算是和他一起成魔她也在所不惜
想到這裏,江向晚眼底閃過一抹決絕,端着托盤的指尖變得卡
白。
“真的麼”江向晚頓時鬆了口氣,眼底的擔憂斂盡,露出一抹笑意,“我就知道喆吉人自有天相。”
她上前一步道:“既然如此,藥也熬好了,我進去看看喆。”
“可是,江小姐”青玄伸出手攔住了江向晚,瑾淑妃在裏面呢,她要是再進去了,萬一發生了衝突這該如何是好
“怎麼,你要攔我”江向晚語氣裏帶了幾分冷淡與傲慢,這青玄分明是在拖延她,壓根就沒打算讓她進去。
“屬下不敢。”
“哼,我看你敢的很呢”
“江小姐,不如你將藥交給屬下吧,我看你眉宇之間帶有疲倦,不如去休息一下。”
江向晚譏笑一聲道:“耿直的青玄也學會了圓滑了麼”
“江小姐”
“青大人,什麼人在外面,都吵到皇上和娘娘了。”歡涼走了出來,略略皺了眉頭。
“歡涼姑娘,江小姐爲皇上煎了藥。”
“哦。”歡涼掃了眼黑漆漆的藥汁道,“有勞江小姐了,只是現在皇上還沒有醒來,喂不進藥,江小姐請回吧。”
看着歡涼以主人姿態傲居於臺階之上,江向晚再次想起了濟州一事,鳳眸眯了眯,將手中的藥遞給雪嫣,上前一步,“昨晚我身子不適,沒能守在這裏,現在既然我來了,就不勞瑾淑妃了,畢竟經過冰雪奇陣,她的身子弱着呢。”
江向晚嘴邊帶着淡笑,神情從容不迫,儼然一副中宮之勢。
歡涼眸光流轉,脣邊也噙了一抹笑意,“既然江小姐執意,那就請隨我進來吧。”
江向晚眼底飛快的掠過一抹驚訝,沒想到今日竟然如此輕鬆。
景泉宮不大,踩着厚絨地毯,繞過屏風,穿過紗幔,便來到了榻前。
待看到榻上相擁而眠的北宮喆和安文夕,江向晚頓時變了臉色,再看到北宮喆和安文夕十指相扣,袖中雙拳緊握,怪不得她讓自己來
“江小姐,你也看到了,不是不讓你來,而是你來了真的不好。”
“皇上龍體抱恙,瑾淑妃在這裏只會影響皇上休息”她隱忍着怒氣道。
“我想江小姐誤會了,是月公子特意將娘娘留在此處,方便他問診。”
“你”江向晚只覺得血氣翻涌,差點吐出一口鮮血來。
“若是江小姐想在此守着皇上的話,那就麻煩江小姐了,歡涼正好可以去睡個回籠覺。”
江向晚強忍着沒有將眼前的人一掌拍飛,對身後的雪嫣咬牙道:“你留在這裏,一旦皇上醒了,立即過來告訴我”
什麼她沒有聽錯吧,小姐竟然讓她留下雪嫣不可置信的擡起了頭,眼角的餘光只瞥見了一抹淡紫色的衣襬,江向晚已經踩着怒氣而去。
“江小姐慢走,我送送你。”
青玄看着江向晚出了景泉宮,對走來的歡涼道:“江小姐臉色有些不對。”
看到北宮喆和公主同在一張牀上,她臉色正常纔怪。
“歡涼姑娘,還請你儘量不要惹怒江小姐,這對她身體不好。”
歡涼無辜的攤了攤手,“我還沒說兩句呢,她就生氣了。青大人,你有沒有覺得江小姐最近以來火氣特別大,脾氣特別暴躁”
“我也發覺了,回頭讓月公子給江小姐開幾幅降火藥。”
“呵呵”歡涼撲哧笑了笑,江向晚那是心火,一般的降火藥只怕沒什麼用呢。
暖儀殿,紅燭燃了一夜燭淚,天亮將熄,殘留一縷白煙嫋嫋。
這時,一抹黑色的身影陡然現身,對一旁容顏絕魅的男子抱拳道:“皇上。”
楚君昱半躺在軟榻上淺寐,聽到動靜,緩緩睜開了鳳眸,“都打聽到了哪些消息”
“瑾淑妃去了景泉宮”說道這裏,那人注意到楚君昱睫毛輕顫,不由得放低了聲音。
“接着說。”
“北宮喆現在已經脫離了危險,而且中了忘情蠱。”
“忘情蠱”
“是,據月公子說那是南昭皇室裏的東西,當年的夏瑜君也中過此蠱。”
楚君昱不屑的嗤嗤一笑,“那個女人盡是這些見不得人的手段。”
“還有那個陌姑姑,她是北宮喆的生母。”
楚君昱微微點了點頭,這個他那日在幽冥山頂就已經猜出來了。
“即日起,你留在朕身邊,暫時代替夜影的職務,讓他回宮去好好後反思反思。”
男子眸子裏劃過一抹驚訝,隨即垂首道:“是,暗影絕不辜負皇上信任。”
“行了,你下去吧,吩咐宮人進來,朕要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