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逐王 >第268章
    獄卒來擡燕思空時,燕思空不肯動彈,要沈鶴軒親自來請,否則死也不出去。

    見着他那渾身滲血的虛弱模樣,獄卒也怕真死了沒法交代,只得去請示沈鶴軒。

    半晌,沈鶴軒來了,單刀直入地問道:“闕將軍可是有什麼要求”

    “有。”燕思空壓低聲音,有氣無力地說道,“如今你要拿我誘狼王,總得留我一口氣,你不答應,這口氣我自己掐了。”他身上的道道傷口,伴隨着每一次呼吸都傳來陣陣痛楚。

    沈鶴軒眯起眼睛:“說。”

    “我要帶元少胥一起走。”

    沈鶴軒挑了挑眉:“爲何”

    “他觸犯軍法,當輒以軍法從事,以正軍威。”

    “他是死是活,其實無關大局,但楚王殿下已經將他送給燕思空處置,除非燕思空鬆口,否則就算我想將他隨上,也有心無力。”

    “讓燕思空鬆口,簡單。”燕思空深吸一口氣,低聲道,“就說,我會留元少胥一命,讓他餘生爲元卯守靈。”

    沈鶴軒蹙眉思索着,沒有說話。

    “燕思空,不會殺元少胥,否則有愧他養父,讓元少胥去元卯靈前,用餘生贖罪,是爲兩全。”

    “你當真要將元少胥送去守靈封野能答應”

    “這只是說服燕思空的託辭。”燕思空口吻冰冷, “狼王許會活剝了他,否則何以謝罪三軍。”元南聿肯定會同意他帶走元少胥,而他這樣的要求,在沈鶴軒看來也合情理,畢竟他“闕忘”總要帶回一個人去背這口“中伏慘敗”的黑鍋,而元少胥一點不冤枉。

    沈鶴軒點了點頭:“好,我姑且一試。”

    燕思空打定了主意,如果不能帶上元少胥,他也不能走,否則將元少胥留在這裏,元南聿就隨時有被拆穿的風險。

    果不其然,元南聿同意了,元少胥將跟他一起被送往鳳翔。

    當燕思空被擡出牢房時,他見到了闊別多日的太陽,那天光刺得他眼睛都幾乎睜不開,他被扔進了囚車,像頭牲口一樣招搖過市,讓陳霂與封野做一場以物易物的“買賣”。

    元少胥的囚車就在他後面,他聽着元少胥在叫他,但他假裝昏睡,一動也未動地歪栽着,其實也不全是“假裝”,他是真的沒有力氣,那一頓鞭刑,幾乎要了他半條命,但如今對他來說,什麼都不重要,只希望元南聿足夠機靈,找到機會趕緊逃走,只有元南聿逃了,他才能心無掛礙。

    他太累了,累到不願意去想,他該如何面對封野,封野又會如何對他

    沈鶴軒親自押解戰俘,隊伍慢騰騰地走了三天,纔來到鳳翔。

    探子回報,封野此次只帶了三萬兵馬,駐紮於鳳翔城內,封野要依約將大軍撤出鳳翔,沈鶴軒纔會將戰俘交還與他。

    而陳霂的伏兵早已日夜行軍,繞道封野側後路,準備在封野撤軍時圍堵,另有一路大軍正繞鳳翔而過,直撲太原。

    封野只帶了區區三萬兵馬,沈鶴軒自然不認爲封野毫無準備,封野的援軍定然在某處待命,他不求擒賊擒王,但求困住封野,給陳霂足夠的時間,聯合朝廷和韓王攻打太原。

    只要太原失守,封野便只能灰溜溜地退回大同,幾年之內,都不能再興風作浪。

    爲了拖延時間,沈鶴軒到了鳳翔城外,並不急着送還戰俘,而是先紮了營,派了使者去求見封野,詳議以人換城。

    兵家駐營,多選向陽高地,一來視野開闊,易於探查軍情,二來天光充沛,有利人畜的健康,鳳翔城外不遠處便有這樣一處山丘,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沈鶴軒雖是第一次獨自帶兵,但兵法熟爛於心,在水源地和各處要道都有布兵,山頂亦有崗哨環伺,從選地到營防,可謂天衣無縫,絕了封野偷襲的念頭。

    派去鳳翔的使者隔日回來了,還帶回來一個人,說是闕忘的貼身侍衛,要來營中驗明闕忘的身份, 以免沈鶴軒用面具來偷樑換柱。

    那侍衛見到傷勢未愈、虛弱狼狽的燕思空時,頓時跪地落淚,哭嚎着“將軍”。

    燕思空有過目不忘的本事,馬上叫出了此人的名字,並好言安慰了幾句,他還想再問問封野的情況,卻被守衛帶走了。

    想着不日沈鶴軒將把自己送給封野,燕思空心中百般不甘,尤其對於沈鶴軒攪亂了自己的所有計劃,是又悔又恨。

    若他就這麼被送還封野了,那麼他繞了一大圈又回到原地,還帶着一身傷,元南聿被困平涼不得脫身,而封野亦要被沈鶴軒拖住腳步,太原危急,他燕思空豈能看着沈鶴軒處處得意,而自己節節敗退

    他如何嚥下這口氣。

    可如今被關在一方囚車裏的他,又能做什麼呢

    就算他回到封野身邊,也無法藉助封野的兵馬去對付沈鶴軒,因爲封野如今,該是恨極了他,加之送回來的,不是封野最想要的闕忘,恐怕殺了他的心也有吧。

    他自詡聰明過人,機關算盡,就落到這步田地,實在是莫大的嘲諷。

    他就是死也不能瞑目。

    不,他不能這麼去見封野,他不敢想象,封野會怎樣對他極盡羞辱與折磨,他也不能讓沈鶴軒就這麼稱心如意。

    思索良久,他心生了大膽的一計,這一計若失敗,明年的今天就是他的祭日。

    但他早已不在乎生死。

    黃昏時分,燕思空要侍衛爲他通報,說自己要單獨見沈鶴軒。

    一炷香的功夫,侍衛去而復返,說沈大人正在山頂探查地形,要帶他上去。

    這些天來,燕思空第一次離開囚車,他雖然傷勢未愈,但上了藥,總歸比前些日子略有好轉,但他依然做出奄奄一息的模樣,被侍衛擡上了山。

    沈鶴軒與幾名將軍正站在山崖邊上,手持輿圖,正在商議着什麼,燕思空猜測,多半是在商議如何圍困封家軍,他們對鳳翔的地形並不熟悉,因而需要實地探查,先在高處俯瞰必不可少。

    燕思空被帶到後,沈鶴軒道:“你來得正好,鳳翔是你打下來的,沒有人比你更熟悉這裏了吧。”

    “熟悉又如何,我不會泄露軍機的。”燕思空有氣無力地說。

    沈鶴軒冷笑:“你要見我,單獨見我,那必是有求於我,我且聽聽你要幹什麼,又準備拿什麼換。”

    燕思空看了看那些將領和周圍的侍衛:“你讓他們退下。”

    衆人見他那殘破的模樣,加之一身血污,顯是命不久矣,也並未警惕,沈鶴軒揚了揚下巴,示意他們都退到了遠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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