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逐王 >第330章
    幾日之內,他們先後送走了闕伶狐和佘準。

    佘準離開遼東的前一夜,燕思空與他喝了個爛醉,倆人聊起少年時經歷的種種,時而大笑時而垂淚,許是年紀大了,如今談上幾句話,總忍不住回憶從前。

    人生難得一摯友,離別總分外讓人傷感。

    爲了能安定的生活,佘準已決定退隱江湖,不再四處漂泊,帶着萬陽和瑾瑜回江南老家安度餘生,天方地廣,此次一別,也許就是永遠。

    燕思空反覆囑咐佘準要好好待萬陽,萬陽是金枝玉葉,一輩子沒離開過皇宮,而佘準從小流浪江湖,不受禮數教條的約束,倆人之間差距如此之大,這日子過起來,註定不會一帆風順。

    不過,他還是相信他們會白頭偕老,因爲佘準雖然看似玩世不恭,實則是個萬分靠得住的男人。

    佘準也鄭重向他起誓,會一輩子將萬陽奉若珍寶。

    天明之後,燕思空和元南聿一口氣把佘準送到了城外,倆人含淚道別,他留在原地,目送着佘準的背影遠去,直至消失。

    元南聿安慰你道:“二哥,別難過了,佘兄可是要去找自己心愛的姑娘了。江南是好地方啊,我還沒去過,有朝一日,你我或許可以同遊。”

    燕思空看着元南聿,微微一笑:“我也希望。”

    元南聿眨了眨眼睛,不等燕思空開口,主動道:“朝覲述職一事,我知道你還想勸我,不必了。身爲狼王麾下的前鋒大將軍,我有我的職責和使命,槍林箭雨我都義無反顧,去納個貢,反倒算是閒差了。”

    “我擔心陳霂對你不利。”他們都知道陳霂對元南聿做過什麼,元南聿入京,不知會碰到什麼兇險。

    元南聿冷笑,“宣化離京師那麼近,他敢把我怎樣。”

    燕思空嘆了一聲,心裏沉甸甸的:“你說得對,你是個大將軍,你有你的職責和使命,進了京,務必萬事小心。”

    “二哥放心吧。”元南聿露出安撫的笑容。

    “你若真的全然不怵他了,那也是好事。”

    “我從來沒怵過他,只是不能手刃他,實在遺憾。”元南聿眯起眼睛,“不過,想着他在那龍椅上也如坐鍼氈,如履薄冰,我心裏又痛快不少。”

    燕思空感慨道:“從今往後,他與封野當互相牽制,起初,兩方必然都勵精圖治,休兵養民,不給對方可趁之機。但年頭久了,時局變遷,那坐在金鑾寶殿上的人,無論是誰,但凡有志要成就自己的皇圖霸業,北境與中原的一戰,便無可避免。”

    “也許我們那時候都做了古呢。”

    “是啊,一代人做一代人的事,能安穩一代,已是不易。”

    元南聿勾住燕思空的肩膀:“若不是二哥鬥倒閹黨,這江山早已腐朽進骨頭裏了,可惜天下人不懂你,亦不懂刮骨療傷便是要先痛後愈。”

    燕思空笑着搖搖頭,雲淡風輕地說:“無妨了。”

    倆人回了城,便有侍衛前來通報,說封野急着見他們。

    他們匆匆趕到驛館,見封野面色陰翳,怒色蟄伏在緊皺的眉心。

    “狼王,怎麼了”

    兄弟二人心頭不免有些緊張,畢竟陳霂大軍就在城郊,他們唯恐事情生變。

    封野問向燕思空:“文書已經送去了”

    燕思空點點頭:“此時應已在他們手中了。”他道,“出什麼事了”

    封野深吸一口氣,沉聲道:“我接到大同來信,勇王與哪答汗衝突不斷,劍拔弩張,結果,薩仁趁機偷走了澤兒。”

    “什麼”元南聿臉色一變,怒道:“她好大的膽子,敢偷狼王的子嗣”

    燕思空深深蹙眉:“她是怎麼偷走小殿下的小殿下如今何在”

    封野指的“澤兒”,是他的幺子,他爲他的雙生子取名封嶽與封澤,嶽爲山,澤爲河,足見他對江山的志在必得。

    “信中沒說。澤兒被她帶回了察哈爾,成了哪答汗手中的質子。”封野陰沉地說,“澤兒剛剛足歲,她一介弱質女流,重重重兵之下,怎麼就能將一嬰孩盜去關外”

    元南聿道:“得趕緊趕回大同,把小殿下救回來。”

    燕思空凝重道:“我覺此事有些蹊蹺,假如小殿下真的在哪答汗手中,便需派人去要回來,當年與察哈爾的結盟,是我談的,我去。”

    封野冷道:“思空,此時哪答汗已與勇王反目,你去了,他便可能遷怒於你,我要親自去把澤兒救回來。”

    “當年你我冒險出使察哈爾,哪答汗可是對我們抱有殺心,即便是那樣的兇險境地,我們也活着回來了,還帶回來了大同與察哈爾的締盟。”燕思空道,“何況哪答汗與勇王交惡,並非你與哪答汗交惡,此事有大大的轉圜餘地,若處置得當,正好將大同兵權從勇王手裏收回來。讓我去。”

    封野沉吟片刻:“先回大同,視情況再定。”

    “事不宜遲,你們儘快動身吧。”元南聿道,“我留在廣寧善後。”

    陳霂與沈鶴軒看過燕思空送來的文書後,並無異議。這些文書包含將宣告天下封邑封野的聖旨,以及四府與朝廷之間關於軍政法稅的種種約定,其中細則自然有許多不盡人意的地方,但陳霂唯恐夜長夢多,統統答應了。比起入京之後,他要經歷的一系列軍變、政變,以及如何讓自己看來名正言順的踐祚,這些條款根本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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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p;於是元南聿留在廣寧處理楚軍俘虜、重建城牆、人事變動等事宜,封野和燕思空匆匆地趕往大同。

    封野的身體日漸康復,雖然還不宜在馬上顛簸,但乘馬車已無大礙,他便要燕思空與自己同乘陪伴。

    這日,封野草草吃了幾口飯,便讓下人收了去,燕思空見了,說道:“你喫完飯還要服湯藥,怎就喫這麼點”

    “沒什麼胃口。”封野靠在馬車的軟墊上,眉頭輕蹙着。

    “是在擔心小殿下嗎。”燕思空道,“哪答汗不會對小殿下不利的,待回到大同,此事定可順利解決。”

    “不止。”封野低聲說了一句,就疲倦地閉上了眼睛。

    燕思空看着封野明顯消瘦了一圈的臉龐,和那青黑的眼底,心中突然有些觸動。

    這些時日以來,封野夾在京師與遼東之間進退維谷,中伏,受致命傷,將泣血打下來的江山拱手讓人,又得大同老家局勢不穩,自己的兒子淪爲質子的消息。

    這漲潮般一浪高過一浪的、巨大的挫敗與失意,換做別人,心智多半已經垮了,他心裏,定也是很苦,定也是比誰都焦頭爛額,但並未聽他抱怨過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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