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兩人各自收勢穩住身形。也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那頂射出紫金香爐的墨綠軟帳。
這一回極其明顯，顯然是華山掌門仇松鶴不願意“陀南勝”在衆目睽睽之下，輕易打敗了長老鄔正。
果然聽到軟帳傳出一個威嚴低沉的聲音道：“你們老不老，小不小。也鬧得夠了。”
方錦倒不會對着掌門心存畏懼，但是鄔正聽了這話，卻覺得在千名弟子前被掌門數落，有些落不下面子。
他梗着脖子怒道：“掌門管理有方，教出的徒兒個個都是人才。這一回掌門既然護着你，今日的事情便下回再說吧！”
說到最後，他一雙血紅的雙眼已經是瞪向了“陀南勝”了。
聽斜刺裏忽然有人哈哈大笑。這笑聲油膩刺耳，引得鄔正怒目去看。
卻見發出笑聲的不是別人，正是遠處的高壯胖子農英傑。
只聽他笑了一陣說道：“老鄔啊老鄔，在不要臉皮，我始終是勝不過你。你看，小陀明明是我的徒兒。因爲他武功高強，我這臉皮一薄不好意思四處宣揚。
你倒好，我雖沒對人說這是我徒弟，你把他算在了老仇頭。那我算再斯害羞，也是忍不了的。”
這話一出，引得不少華山弟子竊竊偷笑起來。偷笑的人一多，這笑聲便控制不住，漸漸變得滿堂鬨笑。
連幾個站在掌門夫人身側的女弟子也忍不住漲紅了臉。
鄔正聽了他的話，則是冷哼一聲道：“你倒是想往自己臉貼金。這小子最後使用的招數難道是你教的嗎？
哼，陰險毒辣，我看根本不是咱們華山派的功夫！”
大家聽了他這話，人人收了臉的笑容，不敢輕易發出聲音。
平日他們單知道鄔正性格火爆，卻沒想到他今天會破罐破摔，連連話有話地頂撞掌門。
其實明眼人也都看得清楚，剛纔若不是掌門擲出一隻紫金香爐，鄔正這會已經丟臉丟得更大了。
他如今的行徑，倒有點兒像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鄔正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來，難道掌門會輕易饒了他？
許多好事之人都紛紛將目光聚在那頂墨綠色的軟帳之。只等掌門再砸出一個什麼來，好給鄔正一個教訓。
倒是農英傑又搶先說道：“華山掌門創出來的功夫怎麼不是華山功夫？你所用的綿月掌還不是華山掌門給創出來的？”
鄔正本來是心氣怒不過，想要在口舌頂撞掌門兩句。卻沒想到那個農英傑總是屢屢跳出來，跟自己吵個沒完。
他冷冷哼了一聲道：“真是個沒臉沒皮的老東西。
你也說了，這是華山掌門所創的功夫。那臭小子便是華山掌門的徒弟。
偏袒徒弟的也是華山掌門。既與你不相干，你別來瞎摻和。”
農英傑聽了這話，臉還是嬉皮笑臉的，沒有顯出一分怒意。他繼續同鄔正油嘴滑舌的說道：“難道我想同你瞎摻合了？我統共這麼一個拿得出手的徒弟。哪裏像你有這麼多個好徒兒，徒孫的。
如今被你判給了掌門師兄。我這虧喫的也太大了一些。
說穿了若是有好徒弟，哪個師傅不愛？若是有師傅不愛的徒弟，那必然是徒弟自己本事不到家，不爭氣罷了。”
旁人聽了農英傑囉裏囉嗦說了一堆。覺得他胡攪蠻纏，不知所云。
但是隻有鄔正聽了他的話，已經將一張臉氣得通紅。
原來農英傑的話像是胡說八道，其實句句戳在鄔正的心坎。
人人都道鄔正極爲護短，像是蕭俊哲這樣的弟子，也覺得他們的師傅對自己愛護有加，是天大的恩人。
其實這些行爲都是出自鄔正一個始終放不下的心結。
只可惜一代的華山掌門，也是他們的師傅，從來沒有看重過他。
那時候的老掌門眼只有兩個弟子，一個是如今的仇松鶴，另一個便是油腔滑調的農英傑了。
鄔正總覺得老掌門偏心至極，有什麼招式祕訣只悉心講給他們兩人聽。
而自己再怎麼努力，也得不到師傅的另眼相看。
雖然這麼多年過去了，鄔正始終放不下來。所以他對自己的弟子變本加厲地袒護，是出於幾十年前那顆受傷的自尊心。
而他會特別看重蕭俊哲，便是從他的身看到了過去的自己。一樣是勤奮努力，蕭俊哲的資質或許當年的他還差了一些。
但是蕭俊哲能在自己的點撥之下有所成。當年的老掌門若肯多看重鄔正一些，誰說一定會仇松鶴差了？
想到此處，鄔正轉過頭去對天翻了個白眼說道：“你別同我胡攪蠻纏。如今的你又我好到哪裏去？”
他不願意再理會農英傑，而是繼續盯着那頂墨綠色的軟賬，說道：“掌門師兄，你非要偏袒這個臭小子。不給老兄弟一個交代。讓華山派的弟子們人人心寒嗎！”
衆人知道鄔正這話說得有失偏頗，顯得輸不大起。但是他在華山派地位尊隆，除了農英傑外，誰會沒事找事多說半句？
只不過衆人都是一個心思，要看他這樣公然頂撞掌門，會落個什麼樣的下場。
可是那墨綠色的軟帳紋絲不動，掌門仇松鶴被鄔正如此頂撞，也久久未聽到他再斥責兩句。
正當衆人以爲這件事要這樣高高提起，輕輕落下的時候。忽然墨綠軟帳一動，有人探出頭來。
原來是同掌門並排坐着的掌門夫人伸手撩開帳幔，見她一張圓潤白淨的臉帶着笑，從帳子裏走了出來。
掌門夫人何蓉芷爲人開朗愛笑，性子也夠隨和。在門派頗受弟子們的喜愛。
她雖是仇松鶴的妻子，但是武林人都愛稱她一聲何女俠，以示對她的尊重。
大家見她既然出來，便都鬆了一口氣，知道她必然會做和事老，將倔強的鄔正勸回去。
果然見她未語先笑，爽利的對鄔正說道：“鄔師哥，這小娃娃脾氣高傲，卻真不是仇師兄教出來的。也是他人聰明，又多緣罷了。
我雖然也喜愛這小子天資不錯，但是年輕人總要多磨礪，多受些教訓才成。”
說罷她朝着方錦一笑，臉一對酒窩甜甜的。聽她說道：“這一場試勝敗已定。那麼下一場輪到誰了？”
原先院另一組勝出的的隊伍聽了掌門夫人這話，五個人瞬間都是臉色發白，圓睜了一雙眼睛不知所措。
開玩笑，他們大師傅都差點敗在這小子手裏，這五人又怎麼可能去送死？
結果他們爲首一人結結巴巴地說道：“剛纔我們幾人僥倖得勝，但是各自受了些傷。如今場只怕牽動傷勢……”
何蓉芷聽了這話並不動氣，仍舊好脾氣地笑說：“那也成，你們且好好休息吧。”說罷她轉頭對自己門下幾個女弟子說道，“你們替爲師去教訓這個小夥子一頓吧。”
說罷又對“陀南勝”笑着眨眨眼睛，繼續說道：“我這幾個姑娘脾氣大得很，你若不聽話，說不得要哭給你看。”
她這話說完，千名華山弟子都忍不住笑了出來。她門下幾個女弟子不禁氣紅了臉蛋。
鄔正瞧如今的氣氛被何蓉芷一攪和，倒是春日融融一般。自己再去發脾氣要在掌門給什麼“交代”，連自己也覺得難看。
他“哼”了一聲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只是雙眼看天，一隻血紅的手掌緊緊捏成拳頭，不再理會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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