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如今少林寺外的各種古怪，還真與他無關。
眼下容易指使的洪溫已經殞命。
洪濟與洪渡又終日跟着他寸步不離。
方錦算有天大本事，也無法鬧出這樣大的動靜來。
只是他向來知道澄晦老和尚有些本事，並不是一個俗人。
若不是他不知寺裏還有異人館埋伏的眼線，一回偏殿“大慈大悲咒”的事還真是愚弄不了他。
如今方錦一看澄晦那焦苦的臉龐，便知這老和尚遇到難解的事情了。
他讓澄晦老和尚道出難題只是輕易一試。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如今方錦被囚禁在這裏，一點風聲都聽不到。
他若真要想法子走出少林寺，便必須對少林寺目前的狀況有一定的瞭解。
再說若是真能賣老和尚一個人情，說不定對自己脫身一事也有幫助。
澄晦嘆了一聲。
他如進心淤積了許多難題，但苦於寺沒有能幫他之人。
澄晦也知道方錦並不是個簡單的年輕人。
忽然之間，他有把眼前難題都傾訴出來的衝動。
這念頭一起，便剎不住車。
這個八十歲的老和尚，竟然真的把連日來的諸多古怪一一竹筒倒豆一般說與方錦聽。
而方錦在聽完這幾日發生的蹊蹺事後，便陷入了沉吟。
其實澄晦大師並不是個蠢人。
但是他對藏身在暗的“敵人”一無所知，更是想不出任何辦法解決眼前的困局了。
方錦想了一會，擡頭說道：“那個幕後之人，你當真一點也想不到是誰嗎？”
澄晦嘴脣稍一蠕動，最終說道：“老衲想不出。”
其實在澄晦心，仍舊還保留着對方錦的一絲懷疑。
只是這句話最終隱忍沒有說出來罷了。
方錦慢慢點着頭，說道：“既然是西北發生災情，這些災民們要趕到這裏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情。
顯然幕後之人已經佈局良久了。他先是用雞鴨和妓~女干擾少林。
好讓澄晦大師以爲幕後之人的打算不過是污衊少林寺清譽罷了。
直到少林將那些潑皮趕下山門之後，才正式甩出了殺手鐗。
澄晦大師你既見到那些災民，愧疚於將他們關在山門之外多時。
再加這些人呼天搶地，你必然最終會大開山門。”
澄晦卻是冷哼一聲，說道：“這幕後之人也真是用小人之心來度我了。
是不鬧這麼多玄虛，我也不會將饑民趕走。”
其實方錦這些猜測，與澄晦心想的一樣。
這時聽方錦繼續說道：“幕後之人是個十分謹慎之人。
不論他圖謀的到底是什麼，總要確保萬無一失，所以才事先做了那麼多準備。”
說到這裏，方錦心已經浮起一個黑暗的影子。
他又接着說道：“他這使的是疲敵之策。要你們少林寺大小僧侶疲勞不堪，再加寺積攢的糧食全部耗盡。
你說讓寺僧人到山下各處買米，都是空手而歸。
嵩山所處之地自古是產糧大郡。蝗災又只發生在西北，並未來到原。
災情再如何重，也不至於這麼快連嵩山下都沒有米賣。”
澄晦又是點了點頭，他心對這少年又是高看了兩分。
他已活了八十歲，碰能與他一樣，將事情想的這樣細緻深入的，卻是一雙手都不到。
何況他年紀如此之輕，武功也能在江湖數的過來，將來前途更是不可限量。
方錦並不知道他想的什麼，繼續說道：“能在天下散播謠言，能一夕之間賣空嵩山地界的米糧。
這個幕後之人，本事實在太大……
方丈你，可與朝廷結過仇？”
澄晦聽了這話，雙目一張。
若在過去，澄暉定然不會當真。
少林是嵩山的大寺，與附近的官府縣令向來關係融洽。
更何況當今皇帝朱棣自登基以來，對少林一直禮敬有佳，各色封賞不是假的。
但是自從華山一行回來之後，澄晦大師已經不敢這樣確信了。
因爲華山所圖謀的正是“造反”這樣一件大事。
而澄晦大師也因過去誓言，是對仇松鶴點了頭的。
雖然後來隨着仇松鶴的殞命，這事最終不了了之。
這麼多武林豪俠再沒人提起此事，大家都把它當做今生最大的祕密藏在心裏。
但難保最終不會有人將這祕密泄露出去。
算算時間，若是朝廷找門來折辱少林，也不是不可能。
澄晦心剛剛開始有些擔憂，卻聽方錦又道：“不會是朝廷。
朝廷若要做事，必然不會這樣迂迴。
幕後之人既然搞這樣多的花招，也正證明了他實力不濟，沒有必勝的把握。”
澄晦被他說得心一寬。
若不是朝廷，那麼武林有什麼人使鬼蜮伎倆，澄晦倒也不怕他！
澄晦覺得今日後山一行倒也不是白費。
這方錦看着年紀輕輕，反幫他理清了許多思路。
而澄晦心對方錦的不喜之意，竟是不知不覺地減少了一些。
這時忽聽方錦說道：“如今之勢，我建議方丈你做兩手準備。
一方面幕後之人既然要讓少林疲於奔命。那你們反而該以逸待勞。
敵人做了這麼多準備，最終總要來少林大舉生事。
不論對手是什麼人，到時候便能知曉了。”
這話說得澄晦這位八十歲的老人連連點頭，心讚歎。
方錦旁觀者清，不似澄晦這樣身在局，反而能指出事情的關鍵。
澄晦方丈正想趕回寺，下佈置一番。
這時方錦又說道：“怎麼，寺外那些饑民，方丈已有打算了嗎？”
澄晦臉一紅，但連忙堅定地說道：“雖然沒什麼萬全的打算，但我少林總不能視之不理。少林只要一日尚未糧絕，總不會將災民趕下山去！”
方錦聽了這話，忽然舉起雙手“啪啪啪”地鼓起掌來。
澄晦見他這舉動，也不知是讚賞還是譏諷。這位八十高齡的老和尚的老臉竟是更紅了起來。
方錦卻是聲音平靜道：“方丈人品德行，小子是敬佩的。只是賑災濟民，是官府的事，不是你和尚的事。
幕後之人正是拿住這一點，纔能有恃無恐地等你彈盡糧絕。
你算心知道對方計謀，卻仍舊是乖乖的按他計劃行事。
少林這份‘聽話’，小子更是敬佩。”
澄晦此時一個光頭已經紅成了祭臺的燒豬。
不知爲何，想來四平八穩的澄晦一旦遇方錦，總能被氣地火冒三丈。
剛對方錦轉化了的敵意，又不由自主地浮了來。
這小子站着說話不腰疼。若是真能讓官府出面解決災民，少林還需要像今日這般爲難嗎？
卻聽方錦又說道：“看來你也沒什麼辦法，要不小子給你出一招，你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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