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王朱高煦聽到方中錦句句話暗指自己對派去福州的錦衣衛下手,也是勃然大怒道:“你這樣含血噴人是仗了誰的勢”
他轉頭對着朱棣說道:“父皇,這方中錦實則是奸險小人殺害您皇孫與皇孫女的殺人兇手,至今還窩藏在他的府邸。這分明是欺君罔上,一手遮天啊
如今他尚未成氣候已敢這樣跋扈,若是容他在京中多呆一陣子,再想拔除可就難了啊”
朱高煦面目哀慟,所說句句都是誅心之語。
若是朱棣被他的話打動,對方中錦是極其不利的。
方中錦冷冷瞅着他,笑道:“漢王對我區區一介小子恨到如此地步,也不知其後的居心到底是什麼”
朱高煦被他這話一噎,接着立刻激動地站起,對朱棣說道:“父皇,此子如此挑撥兒臣與父皇,當真是其心可誅”
而朱棣像是有些頭痛,以手扶額道:“案情還沒查出個眉目,你們便已經吵成這樣。”
他先是對着朱高煦道:“今天這事,本來也與你關係不大,就不需要再插嘴了。”
這話如當頭棒喝一般,讓朱高煦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確實,硬要說的話,這瑞恩伯一事與他並沒什麼關係。至於白素航,更是八竿子打不着。
他作爲一個藩王,在這件事情上如此上心,在外人看來是有些可疑。
而朱棣讓他不要再插嘴,更是一句極其嚴厲的話語。
朱高煦不敢違抗父皇命令,面色尷尬地重新坐了回去,雙目如毒蛇一般狠狠噬了方中錦一口。
朱棣又轉頭看向方中錦,面色如鐵道:“今日的事情,你已經鬧得如此之大。若是事後拿不出足夠的證據,就是朕也無法替你說話。
方中錦並不慌張,正要開口回話。
忽然有宮人急奔而來,口中疾呼道:“琉球女王求見”
這一聲,讓朱棣頗爲愕然。
他茫然地看了朱高煦一眼,又看向了方中錦道:“是你們誰搞出的事情”
朱棣雖然在京城中手眼通天,但是江代與方中錦之間幾次接觸都發生在京城之外。
加上當年冊封琉球女王的時候,無論是鄭和還是紀常安,都有意無意地將身份尷尬的方中錦隱去了。
所以就是朱棣,對琉球女王江代所知,也不過是向自己投誠的藩國女王罷了。
一個藩國女王,若是要進京朝見大明天子,則早在大半年前就該遣使來華請奏。
得到大明皇帝同意之後,更是要將各種迎接、儀仗、下榻、宴請、進貢、回賜等禮節着禮部一一處理妥當纔會正式踏入大明疆土。
這一整套儀式攛掇下來,沒有一年也有半載。
可是如今忽然有宮人通報,還說琉球女王已在殿外求見。這就太不可思議了
朱棣本能地覺察出,這等異常一定與眼前膠着的案情有關。
他沉聲問宮人道:“琉球女王的鑾駕現在何處”
那宮人將頭磕到地面,小心答道:“琉球女王未置備鑾駕。”
朱棣氣笑道:“她總不能是自己走來的吧。”
朱棣道:“好啊,巾幗不讓鬚眉。”接着他臉色一肅,道:“你們是如何斷定來人是琉球國女王的”
宮人此時雙腿已經嚇得軟了,要不是他深深跪着,可能就這樣摔倒在地上。
就聽宮人顫着嗓子道:“琉球女王出示了皇上您當年御賜的璽印,奴婢這才斗膽報到御前。”
朱棣一撫鬍子,道:“宣”
不過片刻,宮人便帶了三人來到內殿。
朱棣一見來人,不由得雙目一亮。
無需任何話語介紹,朱棣就知道爲首那個女子定然是琉球女王無疑了。
不僅僅是因爲琉球女王姿容極美,就算是大明皇帝,生平也極少見到如此美貌的女子。
更是因爲她面容上自帶的貴氣,不是平民女兒能仿冒出的。
最最奇特的是,這爲女王非但沒有帶任何儀仗,也沒有穿着錦衣華服。
她只是穿了一件白色勁裝,滾着金邊,還有淡金色的刺繡。一頭長髮紮在腦後,看着幹練利落。
這琉球女王與他帶來的兩人也不知是不是與誰剛剛打了一場硬仗,身上風塵僕僕,衣服上沾染着點點血跡。
女王尚看不出受了什麼傷,而他帶來的兩人都穿着灰暗的普通漢人服飾。
衣服骯髒就算了,不少地方都有乾結的血污,顯然是這幾人受了重傷後也來不及換衣服而留下的,臉上更是有許多烏青、血痕。
按說以這樣的面貌求見大明皇帝,那是極其失禮的。
但是朱棣是個聰明人。他知道琉球女王定然是故意這副模樣來見自己,就是爲了要向大明皇帝告狀。
他待琉球女王江代行過禮後,命人賜座,並和顏悅色道:“不知女王遠道而來,朕未能親迎,卻讓女王受了這麼多苦,當真是罪過。不知是何人犯了女王鑾駕此人竟然如此大膽,讓女王與手下受了如此多委屈,朕必替女王討回公道”
就見江代未語先笑,露出明媚嬌顏道:“這怪不得陛下,是臣妾自己尋人晦氣罷了。
而這兩個也不是我的手下。卻是陛下您的手下,”
朱棣面露奇色,道:“怎麼是我的手下”
江代繼續笑着道:“這兩人是陛下錦衣衛中兩名將官。在南下福州的路上遭人追殺。
臣妾因看不過眼,便出手相助。這兩位好漢自稱是替陛下您去福州查案,手中握有重大線索,這才遭人暗算。
臣妾一看事出重大,索性好人做到底。帶着他們一路上京,中間又遇到幾波人追殺,還好臣妾自小練習武藝,好不容易將這幾波人馬一一殺淨,這才保護了陛下兩名將士一路來見皇上。”
江代語音清脆動聽,將這些殺人不眨眼的事情說的軟綿綿地,像是在說什麼閨中趣話一般。
朱棣卻不能不動容,他深深看了方中錦一眼。
一個藩國女王,怎麼可能單槍匹馬保護兩名錦衣衛進京。
她這麼做,分明是爲了方中錦,爲了將他所要的“證據”安安全全地帶回京城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