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其中並不包括柏靈筠,柏靈筠也受了傷,但她拒絕離開這個房間,在旁人看來,或許覺得柏靈筠是極爲關切司馬懿,那怕受傷也不肯離開,但真正的內情卻是,柏靈筠在沒有看到司馬懿嚥氣之前,是沒法真正安心的。
而此刻司馬懿突然甦醒,柏靈筠內心是極度的惶恐不安,萬一司馬懿說出實情,她之前所有努力都會付之東流,何海也就白死了。
當然,何海白死不白死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柏靈筠和她的兒子倫兒也將徹底淪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當時司馬懿受創倒地昏迷不醒之時,柏靈筠只以爲他不行了,所以纔沒有補刀,如果那時再刺上司馬懿一刀,徹底地結果了他,也就沒會有現在這個危機的局面了。
柏靈筠是萬分的懊悔,現在她恨不得衝上去再給司馬懿來一刀,但她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了,機會錯過了,也就不可能再重來了,此刻柏靈筠是萬念俱灰,面色慘白如紙,只不過所有的人此刻的目光,都放在了司馬懿的身上,也就無人去觀察柏靈筠了。
司馬師知悉父親醒來的消息,如同發了瘋一樣地跑了進來,急急地呼喊道:“父親,父親……”
太醫趕緊攔住了他,道:“大公子,太傅剛剛甦醒,千萬不可令其激動,也不可說太多的話,最爲緊要的就是靜養,讓衆人都退下去吧。”
司馬師連連地點頭,司馬懿活過來纔是最爲重要的。
此刻的司馬懿,剛剛地甦醒過來,眼簾微張,目光渙散,嘴脣微微地翕動着,喉嚨裏發出一陣奇怪的聲音,似乎想要說什麼,但卻吐字不清。
“父親,您想說什麼?”司馬師俯下身詢問道,可以看出,司馬懿急切地想要說出什麼來,可惜他此刻喉嚨裏只能發出吱吱唔唔的聲音,無法吐出半個字來。
柏靈筠略略地放心下來,司馬懿雖然清醒了,但口不能言,柏靈筠清楚,司馬懿竭力想說出來的,就是關於她的事,但他此刻咬字不清,司馬師根本就聽不清他說得是什麼,不過下刻柏靈筠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裏,因爲她看到,司馬懿伸出顫抖的右手,對着司馬師比劃了一個寫字的動作。
完了,司馬懿就算不能說話,但他也可以寫字呀,一旦白紙黑字擺在那兒,柏靈筠他們母子依然是在劫難逃。
柏靈筠眼前一黑,差點就栽倒在地上,這個時候,無人關注於她,倒是司馬馬倫,緊緊地把她給抱住了,急切地道:“娘,您沒事吧?”
柏靈筠緊緊地抱着兒子,此刻內心之中是一片悽惶,這恐怕也是他們母子最後的溫存時刻了,一旦司馬懿落筆,等待他們的,就是萬劫不復的深淵。
看到司馬懿如此辛苦地寫字,司馬師與心不忍,將筆奪了過來,安慰他道:“父親,孩兒知道您此刻有話要說,但是太醫說了,您需要靜養,有什麼話,還是等傷好了再說吧。”
看到司馬懿的這番狀況,何曾面帶憂慮,低聲向鄭衝、王肅、盧毓、荀?等人道:“看司馬太傅的情況,似乎不太妙啊,萬一有個長短,這嗣位何人承繼還沒有公佈,不如趁着太傅還清醒之時,問個明白,諸位看如何?”
雖然司馬懿當着郭淮的面,親口允諾將位子傳給司馬師,但這也僅限於私下的表示,司馬懿一直也沒有公開宣佈。按照司馬懿的計劃,是這次回到洛陽之後,將衆大臣都召集起來,在一個正式的場合之下,隆重地宣佈這個決定。
但誰也不會想到,司馬懿剛剛回府之後,就遭遇到了這等的事,眼看着司馬懿性命難保,何曾等人就有些着急了,司馬懿還沒有交待後事,如果就這麼地撒手而去的話,可就留下了一個大麻煩了。
畢竟司馬懿的子嗣衆多,雖然此前司馬懿一直比較中意司馬師,但如果司馬懿沒有明確繼承人的話,難保不會有其他的子嗣會覦覷這個位子,如果禍起於蕭牆之內,那麼無疑會讓司馬家的大業雪上加霜。
所以何曾一提出此事,立刻得到了鄭衝等人的響應,紛紛地點頭稱是,衆人推舉何曾上前去徵詢一下司馬懿的意思。
何曾上前,長揖一禮,道:“太傅氣微,若有不諱,將以何子承嗣?”
司馬懿雖然口不能言手不能書,但耳朵卻沒有失聰,何曾的話他還是聽得見的,他努力地擡起了手腕,伸出食指來,顫抖着哆嗦着,不過手指的方向,還是明確無誤地指向了司馬師。
這個結果當然沒有出乎任何的人意料,那怕就是司馬昭司馬乾司馬亮他們,對這個結果也是心知肚明的,司馬師不僅僅是嫡長子的身份,而且他的能力,也遠遠在其他兄弟之上,所以司馬懿指定司馬師爲繼承人,完全是在情理之中。
何曾躬身道:“謹遵太傅之命,卑職等必將盡力竭力輔佐世子,成就大業。”
得到了司馬懿的授意,何曾也是暗暗地鬆了一口氣,儘管這完全是一個意料之中的決定,但是正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如果沒有司馬懿的親自授意,就算司馬師繼承了這個位子,多多少少也會被人詬病,現在有了司馬懿的指認,司馬師也終於可以名正言順地承嗣大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