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了,見到那哥兒了嗎”程姚瑛才沐浴完,身後有一個丫鬟在輕手輕腳地給她梳頭。

    程姚瑛一擡手,讓這個丫鬟退下了。

    等到門關上了,春燕才咬牙切齒的回答道:“見到了,那哥兒好生驕橫,見到奴婢,竟還拿眼睛瞪奴婢。”

    程姚瑛聽見她的語氣,就知道這位哥兒怕不是溫順的那一型了,她不緊不慢地說:“哦他長相如何”

    “長相倒是驚豔。”春燕不敢對程姚瑛說謊,但還是要添油加醋道,“不可謂不好看,但奴婢怎麼看都是一副狐狸精樣。”

    程姚瑛額角一跳,春燕這小丫頭向來刻薄又苛刻,就沒誇過幾個人好看,但這回卻用了“驚豔”二字,想來這位哥兒定不只幾分姿色。

    原本那奶媽奶爹都是她親自選的,都是她的人,這樣局面無論如何都好把控。

    但卻萬萬沒想到這小世子如此任性,把她選定的人都嚇跑了一大半不說,還選了一個外來的不知底細的奶爹。

    春燕似是又想到了什麼,繼續補充道:“夫人,還有一件事奴婢覺得很奇怪,剛剛照顧小世子的下人同奴婢說,那位哥兒是個啞巴”

    “啞巴”程姚瑛的神色倏然一變那位代孕的哥兒也是個啞巴。

    而且他是想要除掉那哥兒,以絕後患的,但太子妃和那小蓁卻說破開門,裏邊只有小世子一個人。

    這怎麼可能呢

    活生生的一個人,怎麼可能在那間小的可憐的屋子裏消失就算之前和南子慕交涉都是她們的幻覺,那小世子總是真實存在的吧

    如今卻來了位唯二能哄的好小世子的奶爹,還是個啞巴,實在是惹人懷疑。

    “娘娘是怎麼想的”春燕自然而然地走到程姚瑛身後,替她梳起了頭,“他若真是那哥兒”

    程姚瑛盯着銅鏡裏的自己,她嫁到侯爺府已有四年了,如今也不過桃李年華,這張臉已然脫了當初的稚嫩,多了幾分成熟的風韻在。

    可惜花是開的正盛,這院子的主人卻不願意多看她兩眼。

    “侯爺此次回來,踏進過我這院子幾次”

    春燕手上的動作停了,小聲答道:“夫人”

    程姚瑛轉了轉手腕上的玉鐲,她爲了李行之能順利繼承皇位,假孕了八個月,現在又要裝模作樣的坐月子,一個月都不能出去。如今沐個浴都要偷偷摸摸的,生怕被府裏的下人發現。

    她輕笑了一聲,然後自問自答道:“他來過兩次,一次是把世子送來,連我的臥房都不曾進;一次是世子出生,他不得不來做個樣子。”

    李行之聽着來來往往下人與產婆的恭喜,只是笑着打賞,也握住過她的手,說了句“辛苦你了。”

    可是程姚瑛看的出來,抓着自己的那隻手一觸即分,連笑也是不帶溫度的。

    只有見他抱着孩子的時候,哄孩子的神態不是虛情假意。

    程姚瑛忘了自己當初是如何篤定地同這個男人說,自己不在乎他愛不愛自己,婚姻也只是各取所需。

    可感情終究還是在漫長的歲月中變調,程姚瑛面上可以裝的很冷靜,但還是發瘋似得想要得到李行之的一點愛,哪怕只是那雙手可以握着自己再多一秒。

    “夫人您別這樣,侯爺他只是忙。”春燕牽強地解釋道。

    “再等等。”

    春燕:“夫人說什麼”

    程姚瑛臉上的不甘頓時一掃而空,又變回了那個端莊大方的侯爺夫人:“等到小世子斷了奶,無論他是不是那個哥兒,既然已經消失的人,就讓他永遠消失吧。”

    琢玉樓的東稍間。

    小世子徹底睡熟後,南子慕覺得肚子餓的有些胃疼,他現在應該是實打實的凡人,但畢竟沒有一日三餐按時喫的經驗,這幾天除了紅玉給他灌下去的藥材,是半點東西都沒進。

    見一旁的下人們也開始打起了盹,南子慕小心翼翼地離開了東稍房,憑着感覺在這琢玉樓裏瞎逛。他下到一樓,循着香味摸索到了廚房。

    廚房裏依舊亮着燈,一個樣貌挺水靈的婦女正在煮麪,見到悄沒聲息走進來的南子慕,一時間嚇了一跳。

    “這位公子,怎麼會到這裏來”婦女見他相貌不凡,一舉一動都能算是文雅,就以爲

    他是侯爺的哪位門下客,誤入此院。

    南子慕往前幾步,站到那年輕婦女身邊,盯着鍋裏的麪條看了幾眼,又望向婦女。

    這距離實在太近了,婦女紅着臉退開幾步,這府裏除了侯爺,她還從未見過長的這麼好看的人,和侯爺冷冽的俊朗不同,這人一擡眸,眼珠子裏汪着的是一夜星海,溫柔的不可思議。

    “你你做什麼”

    “我、餓。”南子慕眨巴眨巴眼睛,又看向鍋裏的麪條。

    婦女吐出一口氣,把鍋裏的麪條盛了起來,用個大碟子將麪條一蓋,留下眼巴巴的南子慕在旁邊盯着那碗麪條,差點要丟了神仙的尊嚴,開始流口水了。

    婦女說:“我再幫公子下一碗吧,那碗是侯爺的,他這幾天晚上回來,都會來這裏照顧小世子。”

    南子慕矜持的一點頭,然後束起了兩根手指:“兩、個。”

    “怎麼會餓成這樣”婦女哭笑不得,“好好好,兩碗。”

    她一邊煮麪,一邊和南子慕搭話:“公子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嗎怎麼會到這裏來,還是公子是來找侯爺的”

    南子慕拉了條椅子坐下,等面喫,沒有回答婦女。

    婦女又繼續道:“這裏住的都是一些奶媽和哥兒,還有一個小世子,公子喫完就趕緊回去吧,被其他人看到了可不太好。”

    過了一會兒,婦女端上了一大海碗的麪條,上面還鋪着兩顆金黃金黃的煎雞蛋。

    南子慕一開始還注意點形象,後來就直接放開了喫,爽滑熱乎的麪條下肚,整個人都暖和了起來,南子慕簡直要感動得眼淚花花。

    當個凡人其實也不錯,知道冷知道餓,於是暖和和飽腹感到身上的時候,也覺得格外幸福。

    婦女瞧着他這喫相,覺得很是喜慶,如果不是這人長了張好看的臉,這麼喫東西,可就是災難了。她解了圍裙,問南子慕:“您是誰家的公子最近剛來的吧”

    南子慕搖了搖頭,面喫完了就喝湯。

    “公子喫飽了嗎不夠的話鍋裏還有。”婦女覺得他特像自家的小孩,一個眼神讓人心都化了,母愛氾濫的在他手裏又塞了一個肉包子。

    “不用”南子慕把那個還溫着的肉包遞回去,他也不是多能喫,一大海碗的麪條下去,胃都要撐裂了,他摸了摸肚子,解釋道:“飽了。”

    婦女把他的手又按了回去,微笑着道:“看你年紀不大,還是在長身體的時候,你一會走回去就餓了,路上就可以拿着吃了。”

    說完她拿了個紙袋過來裝肉包。

    南子慕不好意思說自己與天地同歲,洪荒時期就不長身體了。那婦人熱情,他也只好接了那紙袋,鬱悶地往樓上走。

    過長廊的時候,南子慕聽到了幾聲腳步聲,藉着月光隱隱看見有個人影在前邊。那人似乎注意到的身後的動靜,倏然一回頭,南子慕嚇的做賊心虛地將肉包往領子裏一塞。

    那人的劍已然出竅三分,他聲音不大,卻沉沉的鑽進南子慕的耳朵:“是誰”

    “阿喜。”南子慕情急之下急中生智,想起了忠伯給他起的名字。

    阿喜這是哪條道上的,李行之完全沒有印象。他沒收劍,一步步向後邊這個人走去,南子慕還記得他的聲音,是那位侯爺,也是自己兒子的父親。

    “沒聽說過,你到這裏來有什麼目的”李行之輕而易舉地把他擒住了,手掌貼在他的脖頸上。

    這侯爺府裏的人哪來那麼多陰謀論個個都問他目的,南子慕不太高興,試圖掰開李行之搭在他脖頸上的手,結果是意料之中的,他根本掰不動。

    這時候東稍房裏的小世子突然又哭起來,由於聲音實在是驚天動地,所以根本沒有辦法叫人忽略。南子慕撒腿想跑過去,結果被李行之一把扯住:“你想去哪”

    “他、哭了。”南子慕回頭盯着他的眼睛道,吐詞雖然有點生澀,但咬字還算清晰。

    這外邊倒也不是一片漆黑,今晚這月色明朗,藉着月光李行之能迷濛的看見他的臉。正所謂色令智昏,李行之也不能免俗,這就被美人帶着往東稍房那邊跑了。

    不過他的手依舊擒住了南子慕的要害,另一隻手也緊緊地抓住他的手臂。

    南子慕剛鑽進去半個身子,裏邊候着的幾個奶媽奶爹忙就向他招手:“阿喜,你去哪侯爺”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