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着半個時辰後, 紅玉又提着食盒來了,下人們同樣去用晚膳了, 現下這屋子裏只有南子慕及小世子、還有紅玉三人。
“怎麼樣”南子慕問。
紅玉捏了個訣,輕飄飄地把門給帶上了。然後又施了法術, 將自己方纔的所見所聞一一再現出來。
畫面裏是那兩個哥兒,偷偷摸摸地從一處院子的後門鑽了進去, 其中一個在門前謹慎的喊了句:“夫人。”
片刻後那門被打開,兩個哥兒走了進去。
程姚瑛正在裏邊愜意地喝着茶, 看見兩人後面無表情地問:“叫你倆辦的事, 怎麼樣了”
那個新來的奶爹既得小世子歡心,又是個啞巴, 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程姚瑛不信,於是吩咐這兩人去查驗。
若他是那位代孕的哥兒,眼下他生產不過十多天,就算糊上一大把名貴藥材, 現在傷疤鐵定也不能好,是萬不能見水的。
若是普通的奶爹, 自然也不會有還沒出月子就敢來應召的, 小腹上的疤痕至少都已經拆線結痂了。
敢沒出月子不要命來侯爺府的, 就是程姚瑛眼裏不懷好心之人, 不處理掉她實在寢食難安。
“回夫人, 那哥兒不好對付, 小的拿出太子妃的頭銜嚇唬他, 他也不讓我們近身不過最後他從水中出來的時候,小的小的看見他的小腹上什麼痕跡也沒有”
程姚瑛閃過了一絲驚訝:“這怎麼可能沒生過孩子,如何做奶爹。”
那哥兒垂着眼回答:“這奴才也不知。”
“那你呢你也看見了”程姚瑛看向另一個哥兒,那哥兒看起來比另一個內向許多,不愛說話。
“是,奴才也看見了,清清楚楚,阿喜的小腹上,確實連一道淺疤都沒有。”
“怪了。”春燕站在程姚瑛的旁邊,懷疑着開口,“這哥兒沒生過孩子,那哪來的奶水聽說小世子昨個和今個,可都是他給餵奶照顧着的。”
程姚瑛眼底閃過一絲陰翳,繼而輕輕彎了彎嘴角,吩咐春燕道:“春燕,給他們點賞錢再把太子妃娘娘請過來一趟。”
南子慕今個是性子溫吞的南子慕,在看完這段畫面後也沒有要發火的跡象。紅玉拿起筷子,夾了一大把南子慕不喜歡的青菜塞進嘴裏:“你打算怎麼辦”
“唔什麼時候有空了,整她一整。”南子慕沒什麼胃口,在一桌食物旁邊作畫,時而皺眉,時而苦想。
等到紅玉將帶來的飯菜一掃而空後,南子慕才堪堪將他的大作畫成了一半。紅玉湊過來看了幾眼,佯裝要吐,諷刺道:“大人畫的真好,人不像人豬不像豬的,真是神仙畫畫呢。”
“嗯,你還不算是,兔目寸光。”南子慕沒在意她的語氣,只撿了好聽的聽,他滿意的點了點頭,認爲自己畫的確實不錯。
“”紅玉悄沒聲息的朝他翻了個白眼,開始收拾起了眼前的碟子,她一邊整理一邊道,“不得不說,這侯爺府做的菜就是好喫,特別是那肉炒的太香了,我都不想回終南山了。”
“嗯,這倒是。”南子慕專心畫着畫,突然想起了什麼,他掃了眼桌上蕩然一空的菜碟子,悚然道,“你把肉也全喫完了”
南子慕嚇的都不結巴了。
“是啊怎麼了”紅玉一頭霧水地看着他。
南子慕不好意思道:“晨起那小廚娘,來問過我,要喫什麼。我說想喫炒兔肉和”
紅玉大驚失色,別過臉去幹嘔了幾聲,沒能吐出東西來,她瞪圓了眼睛驚呼:“你怎麼不早說”
“我也沒,沒讓你喫。”南子慕沒忍住笑了幾聲,重複了一遍方纔紅玉說的話,“特別是那肉炒的,太香了,你自己,不也說好喫”
“是怪好喫的”紅玉還是覺得過不了自己心裏這關,爲了不讓自己有太大的負罪感,紅玉果斷甩鍋,指着南子慕悲痛道,“你怎麼能喫兔子,你太惡毒了”
南子慕樂了,實話實說道:“剛剛那盤兔肉,我可一口都沒喫。”
“”
紅玉離開後,南子慕打了個哈欠,畫完最後一副人像後,滾進了被子裏。
可能是因爲動作太大,把搖籃裏的小世子給驚動了,小世子迷離地眨了眨眼,又吮了半刻鐘的手指,而後可能是發現沒人理會他,頓時又大哭起來。
南子慕還沒睡熟,艱難地從被窩裏又爬了出來,一摸小世子的尿布,發現手感和重量都不大對,於是到隔壁房間求助一奶媽過來給他換了尿布。
那奶媽給小世子換尿布的時候,南子慕就躲得遠遠的,雖說這孩子是從他自己肚子裏出來的,但他還是沒什麼勇氣去看自家小孩的排泄物
簡單來說就是嚴於對人,寬於待己。
等到小世子換上新尿布了,南子慕才慢吞吞地過去將他抱起來,背對着那奶媽偷偷親了小孩一口以示安慰。
睏意還是很濃,奶媽走後南子慕就偷懶地把孩子抱到牀上,半倚着牀頭,一邊餵奶一邊睡。
結果小世子趴在他身上,閉上了眼睛,南子慕睡着睡着滑下去,一大一小兩人就這麼緊貼着睡成了豬。
李行之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戌時了,他原想着回自己的臥房,但心裏仍記掛着琢玉樓這邊,還是決定走過來看看。
東稍間裏昏暗的很,只在房間的角落點上了兩盞蠟燭,焦黑的燭芯耷拉下腦袋,火苗又小了些。
這間屋子的門是虛掩着的,太子妃吩咐過這門平時都不必關,怕小世子在裏邊出什麼意外,隔壁間的人不能及時進去。
李行之在門口站定,想着南子慕在裏邊,還是禮貌性地敲了敲門。
統共敲了三次都無人應答,李行之怕把小世子吵醒,沒敢直接喊,於是只輕飄飄地打開門,假咳了兩聲。
他走到角落,輕車熟路地拿起蠟燭,將多餘的燭油倒在燭臺上,然後將耷拉下來的燭芯剪斷,接着端着蠟燭走到牀前。
李行之眯着眼,端詳了一下這兩個的睡姿,小世子側着腦袋,兩隻小手握成了拳頭,表情是和南子慕臉上如出一轍的酣眠的甜蜜。
他忍不住多看了幾眼,發現這一大一小之所以看上去像,不僅僅是因爲神態,而是這眉眼之間,就有許多相似之處。
這倆倒是有緣,李行之抿開笑意,拿着手裏這一段蠟燭,轉而就想要把蠟燭放回去,途中用餘光瞄到了這屋裏的木桌,發現上邊好似堆着些雜亂的宣紙。
他又後退幾步,把蠟燭擱到了木桌上,坐下來看宣紙上的東西蓋在上邊的是寫了一半的、字跡也還算工整的梵文,後半張不知爲何,全然是圈圈點點和鬼畫符,還有一處被墨浸透了,還破了一個小洞。
只看這張紙,就足以感受到書寫者的浮躁。
把這張紙掀開,下邊是幾張背景不大幹淨的肖像畫,想來是墨跡還未乾,就又將另一張疊上去了的緣故。
李行之盯着那第一副畫看了許久,兩彎眉一對芝麻眼,一顆巨大的豬鼻子以及嘴角向下的嘴巴。而且副肖像畫的腦袋上還被打了個勾。他艱難的從這姑且算是人的懷裏的一顆金元寶上,辨認出這畫的是自己。
嘖,還挺記仇。
他繼續往下翻,後邊那張畫只塗出了一張臉,畫的比前一張稍微好些,從頭髮上富麗堂皇的大概是頭飾上可以辨認出,這是太子妃。
不同於李行之的那張,她的腦袋旁邊還多了許多木箱,李行之想着可能是宋辭與他說的,太子妃送給阿喜的東西。
同樣的,太子妃的腦袋上也有一個大勾。
接下來這張肖像,一眼看上去像是一位變異的母夜叉,大餅臉加一臉頰的麻子,臘腸鼻和一口獠牙的血盆大口這人的腦袋上是一個巨大的叉。
這是誰李行之有些摸不着頭腦。他捉摸了半天,南子慕那邊突然翻了個身,李行之額上青筋一跳,害怕他把自己兒子給壓着了,連忙起身過去。
好在小世子只是從他身上掉下來了,在牀邊搖搖欲墜。
李行之把小孩抱起來,推了推南子慕的肩膀,沒動靜。他突然福至心靈,故意使壞地捏住了南子慕的鼻子。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南子慕還是沒什麼反應,就在李行之有些慌張,打算鬆開手的之後,南子慕突然開始了掙扎。
李行之嚇得收回了手:“”
南子慕掙扎了一番,驚恐地睜開眼,方纔他夢到長大了的小世子趁他睡覺之時,一屁股坐在他腦袋臉上,似有千斤重,他怎麼挪也挪不開。
他喘了好幾口氣,這才幽怨地看向李行之。
“方纔你差點要將小世子壓死了,我才用這種方法叫你醒來。”李行之臉不紅心不跳的爲自己的幼稚行爲辯解。
還沒等南子慕緩過神來,李行之隻手拿起桌上那張畫,伸到南子慕面前,問:“這畫的是誰”
南子慕心說傻逼這都猜不出來,但好歹給了這位他計劃中未來的壓寨夫君一點面子,只是沒好氣道:“你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