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推着病牀往外跑,邊跑邊喊道:“讓一讓。”
葉知秋連忙退到牆邊。
牀上的安心已經陷入了昏迷,她一臉的蒼白,嘴脣沒有什麼血色,看起來的確像是……不太好的樣子。
安心被推走後,葉知秋找到了安然的電話撥了過去。
“漢子。”
“怎麼樣?”
“這次,安心應該真的不行了,我進來的時候,醫生們剛推着她的病牀跑出來去搶救了。”
安然凝眉,真的?
竟然是真的……
那喬御琛所謂的無可奈何到底是因爲什麼。
總不至於,真的是因爲不捨得吧。
她咬脣,表情有些凝重了起來。
“安然?”
安然回神:“嗯?”
“安心的事情,你還是放棄吧,不要再多想了,也不要再多管了,喬御琛要做什麼,你讓他做去便是,面對一個將死之人,別說喬御琛不愛那個人,就算他愛她,又能如何呢?”
安然知道葉知秋這樣勸自己,只是爲了讓自己釋然。
可是沒辦法,她是女人,也很小心眼。
她就是不願意讓自己的男人去接觸安心,不需要爲什麼。
不過,她不會讓葉知秋擔心的。
“我知道了,我也沒必要跟一個將死之人去鬥氣,你放心吧。”
“那就好,既然這樣,我就要先回公司去了。”
“好。”
安然將手機放到一旁,起身,走到窗邊,慢慢的坐下。
看着不遠處的大海,她淡淡的扯了扯嘴角。
“媽,這是我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報復了,安心走了,咱們跟安家的恩怨,就此作罷吧,好嗎?”
其實,小時候,在她沒有什麼是非觀念的時候,她是真的很喜歡安心。
因爲安心是她的姐姐。
可是在她的印象裏,這個親生的姐姐,從來沒有給過她,哪怕一個好臉色。
所以……慢慢的,熱臉貼冷屁股久了,她也有了那份要遠離這個不喜歡自己的姐姐的自覺。
再然後,她終於明白,自己跟安心雖然是姐妹,但卻是有區別的。
因爲,安心是人。但她,是藥。
現在,安心要死了,她做爲藥的宿命,也終於可以結束了吧。
兩天後,安心的情況已經惡化到了無法控制的程度。
一天時間之內,她被緊急搶救了兩次。
喬御琛接到醫院下達的病危通知的時候正在喫飯。
他看了安然一眼,放下筷子:“我要……出去一趟。”
安然看他,沒有做聲。
喬御琛猶豫片刻:“安心不行了。”
安然點頭。
喬御琛起身:“我去去就回。”
安然繼續喫飯,沒有做任何反應。
喬御琛看了她一眼後,轉身離開。
他前腳剛走,不過五分鐘,自己的手機就響了。
是安諾晨打來的。
她看着號碼,也大概猜到了他打電話過來是爲了什麼。
她將手機接起,聲音平靜:“哥。”
“然然,來一趟醫院吧,安心可能不行了。”
安然沉默:“我也不必非得過去吧。”
“外面有很多記者,有些表面工作還是要作的,總不至於她死了,你還要被記者扯一身腥。”
安然想了想,“我知道了。”
她掛了電話後,起身來到院落裏對林管家道:“林管家,我要去一趟醫院,你能送我過去嗎。”
林管家納悶,少爺纔剛走幾分鐘。
“夫人,你是要去看安心?”
“我哥打來電話說,醫院門口有很多記者,他讓我去做做樣子,免得被人詬病。”
林管家點頭,立刻掏出手機,撥打了喬御琛的電話。
“少爺,您走到哪裏了,能稍等一下嗎,夫人接到電話說,醫院門口有很多的記者,她也要跟你一起去醫院。”
“我在環海路的出口這邊,你把安然送過來,我在路邊等你們。”
掛了電話,林管家連忙去開了車過來。
兩人在路邊街頭,喬御琛沒有讓安然下車,而是直接跟林管家換了車。
路上,喬御琛問安然:“你現在懷着孕,去這種地方,不太好吧。”
“反正做產檢要是要去醫院的,沒什麼。”
喬御琛沒想什麼,只是點了點頭。
到了醫院門口,果然有很多記者都圍在哪裏。
有人蜂擁上來採訪,喬御琛正要說什麼的時候,安然怒喝道:“樓上我姐姐病危了,你們還要讓我在這裏接受你們的採訪?你們還有人性沒有?全都給我滾開。”
幾個記者散開,喬御琛自然的拉着安然的手,往大樓裏走去。
記者們再次被保安圍在了外圍,進不去。
進了電梯,安然想將自己的手從喬御琛的手心裏抽出來,可是喬御琛卻沒有讓她得逞。
只是安諾晨在病房外,安展堂在病房裏。
見到兩人,安諾晨從牆邊移開,面向兩人:“喬總,然然,你們來啦。”
安然站定,“哥,裏面的情況怎麼樣?”
安諾晨搖頭:“我沒有進去。”
安然看向喬御琛:“我也不進去了吧。”
喬御琛想了想,看向安諾晨。
這個男人可是對安然有非分只想的,他實在不想讓安然留在安諾晨面前。
總覺得不夠安全。
“來都來了,一起進去吧,你要是覺得不舒服,再出來就是了。”
不等安然反對,他已經拉着安然往病房走去。
安展堂正在病房裏,緊緊的握着安心的手,跟安心說着她小時候的事情。
安心的雙眸半眯着,好像快要睡着了一般。
聽到門後的動靜,他回頭看去,眼神裏冷了幾分。
他不悅的對安然道:“你來幹什麼。”
幾個月不見,安展堂像是老了十幾歲一般,臉上寫滿了滄桑。
安然沒有應聲,將視線從他臉上移開,看向安心。
安心此刻也正在用虛弱的視線望着她。
她的嘴緩緩的開合,聲音不大,卻依然能夠聽的清晰。
“你……你贏了。”
聽到這三個字的時候,安然覺得心裏有什麼聲音被推翻了一般。
那種滋味,連她自己都說不清明。
她望着這張虛弱的臉,臉上帶着一抹悲傷。
“我媽一個人了離開人世的時候,臉上的表情,一定也像你現在這般無助吧。安心,你佔有着也同樣屬於我的父親的愛,毀掉了我童年的快樂,這些,是我這輩子窮極一生都找不回來的,所以,我沒有贏,你也沒有輸。”
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說這番話。
只是看到安心這雙,幾乎快要閉上的眼眸時,忽然覺得,人都死了,她還跟她計較什麼呢?
安心費力的眨了一下眼睛,可是,她的眼縫睜開的卻更小了。
“爸,讓我單獨,單獨跟御琛說幾句話。”
安展堂回頭,不情願的看向喬御琛。
“跟這種負心漢,還有什麼好說的。”
“你先……出去,”安心說話的時候,力氣不大。
安展堂咬牙,站起身,往門外走去。
安然轉身要走。
喬御琛握住她的手腕,有些擔心她誤會,輕聲解釋道:“別一個人離開,等我。”
安然回頭看了安心期待的雙眸一眼,再看向他,點了點頭。
她轉身出去,將病房的門帶上了。
病房裏,安心望着喬御琛。
“御琛……你能,靠近一些嗎,我看不清,看不清你的臉。”
喬御琛走上前,離着病牀很近。
安心費力的扯了扯嘴角,看着他:“我現在的樣子,是不是很醜。”
喬御琛沒有作聲。
安心許多道:“我知道,一定很醜,因爲我已經……很久沒有化過妝了。以前,每次要見你之前,我都會在房間裏,換一個小時的衣服,化一個小時的妝,因爲我希望,能夠讓你看到,最美的我。”
安心說着,嚥了咽口水。
“御琛,你應該並不知道吧,雖然我跟你在一起,一開始是源於騙局,但愛上你的這件事,我卻是真心的,爲你改變了我本來的個性,磨平了我的棱角,也是真的,因爲我是真的……真的很愛你。
御琛,你能不能告訴我,跟我認識這麼多年了,你到底有沒有,有沒有愛過我,哪怕一點點也好。”
喬御琛看着安心可憐兮兮的樣子,眼波間也帶着一抹惆悵,可卻並未做聲。
他鼻翼間傳來輕微的嘆息聲。
這種時候,他能說些什麼呢?
“沒有嗎?哪怕一絲,也沒有嗎?”
喬御琛默默然的點了點頭。
安心眼眶裏一陣溼潤:“御琛,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對我這麼殘忍。這種時候,你哪怕騙騙我也好啊,哪怕讓我帶着這個虛假的夢離開這個世界,也好啊。你知道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是什麼嗎?”
安心自言自語道:“我最大的遺憾是,沒能爲你穿上婚紗。御琛,我走了以後,你能不能讓他們給我好好的化化妝,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我沒有辦法讓自己是美麗的,可是死的時候,我卻想……美美的走。”
喬御琛呼口氣:“我會讓他們,給你換上名牌婚紗,化上美美的妝。”
“真的……真的嗎?”她的聲音有些迷糊。
喬御琛點頭。
安心笑了笑:“我就知道……你終究不會,讓我走的太悽慘,謝謝,你。”
喬御琛看着她,搖了搖頭:“不用客氣。”
“御琛,你湊到我耳邊,我要告訴你,那個知情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