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接受陌生人的幫助,以寂堯的性子,怕是堅持不住了才同意的。

    心頭涌上一股心疼。

    搬來椅子坐下,擼起他的褲腿推到膝蓋以上,竹罐緊緊的扣在他的膝蓋處,一連在膝蓋處扣了三個,這才停下。

    等了能有一刻,赫瀾低頭將竹罐拿下來,拿下的一瞬間,他的皮膚上頓時流出許多水,膝蓋的地方都出了血泡,變的紅紅紫紫。

    太嚴重了。

    赫瀾皺眉,給他擦了擦,又開始鍼灸。

    她的神色很認真,一點都容不得馬虎。

    等把這些東西都弄完,赫瀾弄了條幹熱的布疊起來放在他的膝蓋處,之後手按上去,給他輕輕的捏一捏。

    從始至終,男人都沒有開口,或疼或癢都不吭聲,閉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樣。

    他的眼角還是有了一絲絲的細紋,但很輕,可以忽略不計。

    只是眉頭始終擰着,像是有解不開心結一樣。

    不知不覺中,他的呼吸變得均勻起來,赫瀾輕手躡腳的給他蓋好被子,遮住膝蓋,起身將窗子關嚴,這纔拿着東西走出去。

    ~

    天都黑了,他還沒醒。

    確切的說是他昨夜一直都沒睡着,朦朦朧朧的醒着。

    膝蓋舒服一些後,終於覺得乏了,故而睡了如此久。

    赫瀾晚飯做好有一會兒了,等第二遍拿去熱好以後,他終於捨得出來了。

    “喫飯吧。”

    男人沒言語,只是安靜的走過來,端起碗筷靜靜地喫飯。

    他的話,比兩年前還要少。

    與七年前相比,更是判若兩人。

    時間與歲月能在不經意間,就能擊垮一個人、改變一個人。

    喫好飯,他起身往外走,赫瀾沒有過問他的行蹤。

    倒是他,“把書房打理一下。”

    赫瀾微愣,繼而點頭:“好。”

    他下了山。

    赫瀾收拾好桌子就去了書房。

    書房裏不亂,他一貫有潔癖,拿着抹布把書房的桌子擦了擦,將桌上的筆墨紙硯整理到一起放在一邊。

    一揮手,肘部碰到一本書,書掉在了地上。

    上面的字映入眼簾。

    裏面都是手寫得字,銀鉤鐵畫,龍飛鳳舞,卻透着死氣。

    滿滿一本冊子裏,寫的只有一個詞。

    活着。

    那麼厚的一本,裏裏外外就只重複着這兩個字。

    第一頁的字與最後一頁的字,墨水不同,從字跡乾透的樣子上來看,也不是一天寫的,但也沒有隔很久。

    他應該是每天都會寫一遍,慢慢的,就寫完了一整本。

    赫瀾胸腔裏堵着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

    山下漫步的人走在厚厚潔白的雪地裏,雪花落在他的肩上,絲毫打不動那個人。

    他濃密的睫毛阻隔着風雪吹到眼睛裏,滿目寡淡。

    從前,他活着的目標是爲了愛她。

    後來,他活着的目標是爲了愛她、照顧她。

    如今,他活着的目的,只是爲了活着。

    爲了活着而活着。

    每一天醒來,他都慶幸自己沒有死過去,然後嘆口氣,掙扎去過每一個沒有她的日子。

    這麼一撐,就是兩年。

    這漫山的每一處,都被他沒日沒夜的走了無數次。

    原本沒有路的林子,也被他走出了淺淺的一條小路來。

    似乎這裏那裏,都曾有過那個人的影子。

    時光荏苒,如今,卻再也沒有她了。

    站在另一座山頂處,他俯視着整個漫山。

    不大,卻也一眼望不盡。

    風雪襲擊着他千瘡百孔的身軀,他仍舊巋然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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