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魔道祖師+番外 >第18章 雅騷第四8
    藍啓仁從清河返回姑蘇後,並未讓魏無羨再次滾到藏書閣去抄藍氏家訓,只是當着所有人的面把他痛罵了一頓。 .除去引經據典的內容,簡化一番,意思大概是從未見過如此頑劣不堪、厚顏無恥之人,請滾,快點滾,滾得越遠越好。不要靠近其他學子,更不要再去玷污他的得意門生藍忘機。

    他罵的時候,魏無羨一直笑嘻嘻地聽着,半點沒覺得不好意思,半點也不生氣。藍啓仁一走,魏無羨坐下了,對江澄道:“現在才讓我滾遠,不覺得晚了點嗎?人都玷污完了才叫我滾,來不及啦!”

    綵衣鎮的水行淵給姑蘇藍氏帶來了極□□煩。這東西無法根除,又不能像溫氏那樣將它驅趕到別處。藍家家主常年閉關,藍啓仁爲此大耗心力,講學的時辰越來越短,魏無羨帶人在山溜達的時間則越來越多。

    這日,他又被七八個少年擁着要出門去,途徑藍家的藏書閣,從下往看了一眼,穿過掩映的玉蘭花枝,恰恰能看見藍忘機一個人坐在窗邊。

    聶懷桑納悶道:“他是不是在看我們這邊?不對啊,我們剛纔也沒怎麼喧譁。他怎麼還這個眼神?”

    魏無羨道:“多半是在想怎麼揪我們的錯。”

    江澄道:“錯。不是‘我們’,是‘我’。我看他盯的多半是你一個人。”

    魏無羨道:“嘿。等着。看我回來怎麼收拾他。”

    江澄道:“你不是嫌他悶,嫌他沒意思?那你少去撩撥他。老虎嘴拔鬚,太歲頭動土,整日裏作死。”

    魏無羨道:“錯。正是因爲一個大活人居然能沒意思到他這種地步,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臨近午時,他們才返回雲深不知處。藍忘機端坐案邊,整整他寫好的一疊紙,忽聽窗櫺喀喀輕響。擡頭一看,從窗外翻進來一個人。

    魏無羨攀着藏書閣外那棵玉蘭樹爬了來,眉飛色舞道:“藍湛,我回來了!怎麼樣,幾天不抄書,想我不想?”

    藍忘機狀如老僧入定,視萬物如無物,甚至有些麻木地繼續整理堆成小山的書紙。魏無羨故意曲解他的沉默:“你不說我也知道,必然是想我的,不然剛纔怎麼從窗子那兒看我呢?”

    藍忘機立刻看了他一眼,目光滿含無聲的譴責。魏無羨坐窗子,道:“你看你,兩句鉤。太好釣了。這樣沉不住氣。”

    藍忘機:“你走。”

    魏無羨:“不走你掀我下去?”

    看藍忘機的臉,魏無羨懷疑他再多說一句,藍忘機真的會拋棄僅剩的涵養直接把他釘死在窗臺,連忙道:“別這麼嚇人嘛!我來送禮賠罪的。”

    藍忘機想也不想,立刻拒絕:“不要。”

    魏無羨道:“真的不要?”見藍忘機眼裏隱隱露出戒備之色,他變戲法一樣,從懷裏掏出兩隻兔子。提着耳朵抓在手裏,像提着兩團渾圓肥碩的雪球,還在胡亂彈腿。他把它們送到藍忘機眼皮底下:“你們這裏也是怪,沒有山雞隻有野兔。怎麼樣,肥不肥,要不要?”

    藍忘機冷漠地看着他。

    魏無羨道:“好吧。不要,那我送別人。剛好這些天口裏淡了。”

    聽到最後一句,藍忘機道:“站住。”

    魏無羨攤手:“我又沒走。”

    藍忘機道:“你要把它們送給誰?”

    魏無羨:“誰兔肉烤得好送給誰。”

    藍忘機:“雲深不知處境內,禁止殺生。規訓碑第三條便是。”

    魏無羨:“那好。我下山去,在境外殺完了,再提來烤。反正你又不要,管那麼多做什麼?”

    藍忘機一字一頓道:“給我。”

    魏無羨嘻嘻笑:“又要了?你看你,總是這樣。”

    兩隻兔子都又肥又圓,像兩團胖雪球。一隻死魚眼,趴在地慢吞吞的半晌也不動一下,嚼菜葉子時,粉紅的三瓣嘴慢條斯理。另一隻渾似吃了鬥蟋丸,一刻不停躥下跳,在同伴身爬摸滾打,又扭又彈,片刻不消停。魏無羨扔了幾片不知從哪兒撿來的菜葉,忽然道:“藍湛。藍湛!”

    那隻兔子踩了一腳藍忘機的硯,在書案留下一排墨汁腳印。藍忘機不知道該怎麼辦,正拿了張紙嚴肅地思考該怎麼擦,本不想理他,但聽他語氣非同小可,以爲有故,道:“何事?”

    魏無羨:“你看它們這樣疊着。是不是在……?”

    “啪”地一聲,藍忘機略失優雅地擲了筆,道:“這兩隻都是公的!”

    魏無羨道:“公的?也怪哉。”他捉起耳朵提起來看了看,確認道:“果然是公的。公的公的,我剛纔話都沒說完,你這麼嚴厲幹什麼?你想到什麼了?說起來這兩隻是我捉的,我都沒注意他們是雄是雌,你竟然……”

    藍忘機終於把他從藏書閣掀了下去。一關窗,把顫動的簇簇玉蘭花枝和魏無羨的笑聲,都關在了窗外。

    第二日,藍忘機不來一起聽學了。

    魏無羨的座位換了三次。他原本和江澄坐在一起,可這位置太顯眼,他便坐到了藍忘機身後。藍啓仁在面講學的時候,藍忘機坐得筆直得猶如銅牆鐵壁,他在後面要麼睡得昏天黑地,要麼亂塗胡寫,除了偶爾會被藍忘機突然舉手截住他擲給別人的紙團,可說是個風水寶地。但後來被藍啓仁覺察其機關,將他們調換了前後。從此,只要魏無羨坐姿稍有不端,感覺有兩道冷冰冰的犀利目光紮在自己背,藍啓仁也會惡狠狠地瞪過來。無時不刻都被一老一小監視着,極不痛快。

    而春|宮圖案和雙兔案後,藍啓仁認定魏無羨是個漆黑的染缸,正怕得意門生受了他的玷污,近墨者黑,忙不迭讓藍忘機不用再來了。魏無羨又坐回了老地方,倒也相安無事了一兩個月。

    可魏無羨這種人,永遠好景不長。

    雲深不知處內,有一堵長長的漏窗牆。每隔七步,牆便有一面精緻的鏤空雕花窗。雕花面面不同,有高山撫琴,有御劍凌空,有斬殺妖獸。藍啓仁講解,這漏窗牆每一面漏窗,都刻的是姑蘇藍氏一位先人的生平事蹟。而其最古老、也最著名的四面漏窗,講述的正是藍氏立家先祖藍安的生平四景。

    這位先祖出身廟宇,聆梵音長成,通慧性靈,年少便是遠近聞名的高僧。弱冠之齡,他以“伽藍”之“藍”爲姓還俗,做了一名樂師。求仙問道途,在姑蘇遇到了他所尋的“天定之人”,與之結爲道侶,雙雙打下藍家的基業。在仙侶身隕之後,又迴歸寺,了結此身。

    這四面漏窗分別正是“伽藍”、“習樂”、“道侶”、“歸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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