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殺死烏祖的那一刻，我自己都覺得心虛。
這和先前殺死柳十三還不一樣，那時候純粹帶着僥倖，是水淹死了柳十三，我不過是藉機脫身罷了。
可烏祖確確實實是死在了我的牙口之下。
換句話說，我能走到今天，偶然性的成分很大。
如果不是山君認爲我弱小無能，他就不會派我去偷華月珠，如果我不是偷到了華月珠，我也就不可能在水底“死而復生”，沒有死而復生，又吞了柳十三的丹元，我也不可能有毒，沒毒怎麼能殺死巫祖？
因此不得不說，這一連串的巧合其實又源自於我那顆不安分的心。
假如我當初認命了，就按他們說的，烏梢蛇就該死，就該是底層，那又何來後來的“偶然天成”呢？
看着巫祖的屍體，我已經沒了原來的那種惶恐感，反倒是覺得，這是老天爺對我的認可。
天不滅我，那必有天道爲我留生。
地不滅我，那定有地隙供我留存。
我知道，這些烏梢蛇雖然潰散了，但一定都在遠處偷偷窺視着我，不管我一會朝哪方向逃遁，它們都會狗一樣去朝山君彙報。這卡倫山所有必經之路上的百獸和妖主都會竭力捉拿我，追殺我，那索性，我就殘暴一把給他們看看。讓它們知道，如今我小巴蛇是鐵了心和山君槓上了。
誰也別想在把我當成弱雞來欺負。
我一口咬住烏祖的脖子，瘋狂撕咬，扯開它的蛇皮，摘掉他的腦袋，先吞了蛇膽，在吞了它的丹元，滿頭是血，四向怒視。
果然，山林裏又是一陣沙沙作響，那些藏在暗中還在張望的烏梢蛇驚慌失措地徹底地逃命去了。
我也知道，攜帶着華月珠，山君就不可能放過我。
此番殺死烏祖，我也算是徹底得罪了整個卡倫山的蛇族，這裏已經在沒有我的藏身之地了。
將烏祖的丹元收入肺腑，我趕緊朝西南一路狂奔。
爲今之計，趁着夜色，逃出卡倫，就算是劫後餘生了。
和我想的一樣，這一路極其艱難，卡倫山各部都已經得到了沿途追殺我的消息。先是南山狼族封鎖了最近的一條出谷通道，接着是雕鴞、金雕、海東青的晝夜輪番偵察，然後關東狐黃白柳灰悉數出沒，在我的必經之路上重重埋伏。
我不得不晝伏夜出，小心謹慎地朝山界邊緣開溜。
當然，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我的惡名開始在卡倫山傳播起來。
他們謠傳我已經獲得了柳十三的法力，還說我一招就燒死了烏祖，更有甚者，傳言我已經度過一劫，現在是蚺蟒之身，就連山君都要讓我三分。
我明白，這謠言肯定是白眉蝮和烏梢家族傳出來的，但最開始的傳言裏，我一定不是這般兇狠，不過是這些傢伙恐懼我，彼此添油加醋的結果。在他們的心中，我儼然已經成了卡倫山第一惡魔。
這謠言對我沒有任何壞處，畢竟，我已經打定主意，離開這裏，誰還會在乎自己的名聲啊。至於好處，那就大了，因爲把我傳的太過於兇狠，以至於所有圍堵我的部族，都不敢趕盡殺絕，也不想把事情做絕，引火燒身，他們只對自己的地盤嚴防死守，對部族之間的灰色地帶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就給了我無限微操作的可能。
我故意堂而皇之地出現在那些妖族地盤的中間地段，一副“天老子第一，我第二”的架勢。我越是囂張，他們就越是沉默避讓，我就越順利，很快我就殺回了卡倫河沿岸，沿着溪流順遊而下。
連續三天的跋涉，我終於走出了大山，遠遠地望去，一片黑色土地的平原就在眼前。不遠處，正有一座小廟，如果我沒記錯，這就是上次讓我躲過一劫的黑媽媽廟……
離開卡倫山，雖然更多的是興奮，但終究還是有點難過。
畢竟，我生在這裏，唯一和我相依爲命的鳴蛇也死在了這裏，一旦離開，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回來了。
正當我回頭看着茂密的森林心生感慨的時候，突然一陣妖風大作，一個震耳欲聾的咆哮聲瞬間就到了跟前。
“小孽障，你跑的挺快啊！”山君殺氣騰騰，凶神惡煞。
我故作兇狠，怒道：“別以爲你是山君，我就怕了你，這山林裏的百獸如今都讓我一步，你以爲我還是那個任人宰割的小烏梢？”
“那你自己以爲呢？”山君冷笑一聲道：“別人怕你，那是因爲他們以爲你已經把華月珠、柳十三的內丹轉化爲了修爲。可我不怕，因爲我知道，你連修行的底子都沒有，你壓根就不可能將他們的修爲繼承下來。小東西，本來我還覺得柳十三野心勃勃，早晚得殺，現在你殺了他，我正好殺了你，一併取了她的丹元，我也就能化身金鱗麒麟了……”
“柳十三，你聽見了吧，這就是你的山君。”我朝着山君後面的林子冷笑一聲。
山君一怔，不由自主回頭去看。
我抓住時機，極速就朝平原區狂奔而去。
“你這個小雜碎，敢騙我？真以爲到了平原區我就不敢拿你？今天你死定了！”山君一動，松風呼嘯，地動山搖，我感覺身下一鬆，輕飄飄就被拋了起來。
接着，半空中一記虎爪拍下來，將我狠狠砸進了溪流的泥巴里。
“不堪一擊！”山君一落地，就邁着虎步再次殺來，那巨大的虎掌輕鬆將拳頭大的石頭拍了個稀碎。
我翻滾着朝前爬，山君輕鬆再次追上，眼看着就要兩爪互搏，將我撕裂，忽然聽見嗚嗚一聲低吼，小廟前邊的黑色平原上頓時捲起了一道直通天際的龍捲風，嘩啦……
龍捲風以不可一世的氣勢怒卷而來，就算是山君，也感覺勢單力薄，不由自主地朝後退了退。
也就是它這麼一退，剎那間，我就被捲上了天。
半空中，我聽見遠處傳來了哐且哐且的咆哮聲，一個我從沒見過的鋼鐵怪獸冒着濃黑的煙霧從大山裏衝了出來。這鋼鐵怪獸上滿是各種木材，幾十節長短，一過來大地都在顫動。
也巧了，我被龍捲風貫下來的時候，正好落在了那些被拉走的木材上，於是，就這樣，我逃脫昇天，離卡倫山越來越遠了。
我覺得這次能夠得救，還是那廟宇冥冥中救了我，於是我在那鋼鐵獸上，朝着小廟拜了又拜。而山君看着逃走的我無能爲力，只能仰天狂嘯。我想着就這麼離開，多少有些灰溜溜，於是我就朝他狂喊，早晚有一天，我得重新回來，我要讓你看清楚，黑蛇也是能成龍的。
漸漸地，卡倫山不見了。黑土的平原也不見了，等這鋼鐵獸停下來的時候，我已經到了鳳凰山。經過這麼多天漫長的修煉，我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已經在修爲上有了突飛猛進。大概着是因爲有華月珠的緣故，我預感自己會無限提前要接受天劫，於是，我得找一個能幫我的人。也就是這時候，遇到了那時候還傻乎乎的卜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