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胥袖手等在外面, 夜晚暑气已经退却,可是女胥还是额头上挂着冷汗。她两手在袖子里绞在一起, 心砰砰乱跳, 紧张不已。

    明天自己能不能活命, 就看今夜了。

    女胥惴惴不安的等着。

    也不知道苏己那边怎么样了。

    让苏己出面,女胥是想都没有想过。她只是想让苏己给自己求情而已, 可是苏己想的比她多。

    “左尹宴请宾客, 不可能因为舞伎们吃了不洁之物,就推迟宴会。但舞乐不上,让左尹在宾客面前失了脸面, 恐怕就不止求情的事了。”

    想起苏己说过的话, 女胥身上的汗出了又凉, 等的心焦的时候。终于有人来了。

    女胥看过去, 见着一袭白衣裳的女子款步而来。

    “苏己。”女胥快步迎上去。

    面前女子眉目美丽婉约,身上穿着白纱衣裳,长袖款款,随着她垂手垂落在地上。

    “应该是没事了。”半夏道。

    这话让女胥猛地抬起头来, 下刻女胥就觉察到自己行为的不妥当,立刻低头下来。

    “你回去吧。”半夏说完, 伸手擦了下自己额头上的汗珠, 冲女胥笑笑,也不管她是否能看得到。

    依照她现在的处境, 最好还是别在人前出面。她在屈氏宫邸里怎么练舞都没关系, 但一旦暴露在人前, 会怎么样,她自己也不太好说。

    可她要是真的独善其身,那些舞伎很有可能就真的没命了。舞伎们出身低微,日子可能过得勉勉强强过得去,但其实地位比那些奴隶好不了多少。

    奴隶就是主人的私有财产,舞伎们同理,她们在主人的眼里,可能还比不得一头牛来的值钱。

    主人是不可能因为舞伎们吃坏了肚子就不摆宴席了。而这笔账就会算到下面人头上。

    舞伎们首当其冲要被问责,她们没错,但这可不是现代。她们不能起来取悦主人,那就是她们的过错,到时候那些女孩子面临的处境就要严峻的多,被赶出去都还算是最好的了,极有可能的是连命都丢掉。

    女胥求她到屈眳面前求情,是想要保住她自己的命而已。可是那些舞伎,就不是一两句话能解决的事了。

    贵族的脸面在他们眼里比天还大。

    思来想去,只有自己出面把场面给圆过去,至于以后再说。

    女胥不敢再多说话,连道唯唯退下了。

    半夏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看了一眼天空,发现今天月亮格外圆。

    也不知道舞伎那里怎么样了。

    半夏起了大早,洗漱吃了早膳之后,依然和往常一样去练习。

    舞蹈这东西真的想要练好,那么就不能停下来。否则退步是完全能看的出来。

    她到地方之后,问了一下舞伎们的状况。

    楚人们认为人生病,就是鬼神作祟。贵族们生病了,就让巫人们去祷祝,奉上丰富的祭品,这样就能让鬼神满意,让他们的病好了。

    这种把戏,半夏当然不信的。

    听到那些舞伎们没有遭受惩罚,现在暂时在休息的时候,半夏心里一松。

    她练习了三四个小时,从天蒙蒙亮到天光大亮,再暑气蒸腾。

    半夏做完最后一个动作,两腿一并,长长的舒出一口气。然后自己去拿擦身子的布巾和水,把身上出的汗给擦拭干净,收拾好之后。她开门就撞见外面不知道等了多久的屈眳。

    外面暑气折腾,楚地的热是湿热,比干热要更能折腾人,人站在那儿一会,就汗如雨下。

    半夏不由自主的看向屈眳的额头,不出所料,果然看到屈眳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

    她往四周一瞧,见着原本应该跟着屈眳的竖仆,此刻一个也没有见着。

    “吾子怎么在这”半夏轻声问。

    她不问还好,一问面前少年微微眯眼,他比她还高点。楚人个子不是很高,半夏放在楚国女子里,简直鹤立鸡群,但贵族男子自小营养充足,再加上需要学武艺,运动也够,身量就要比庶人还要高些。

    褐色的眼眸眯起来,半夏莫名的感觉了一股压力。她眨眨眼,不明所以的望着他。

    她往四处看了看,不仅是屈眳的竖仆,就连她之前的侍女,也不知道哪去了。

    “进去,我有话对吾子说。”屈眳语调冷硬,容不得她说个不字。

    半夏点头,退后一步,让他进来。

    屈眳还是头一次走到这个地方来,虽然以前隔着窗户,看过她在屋子里头做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事,但进来还是头一次。

    屋子里头收拾的还算整洁,但也只有整洁了,例如茵席木案这些东西完全没有。就连坐都不知道要坐在哪。

    这地方原本就是她当做练功房用的,只要个宽敞的地方就行了,至于其他的东西,一概都不用。

    “有事”半夏问。

    “昨夜里,是吾子吗”屈眳也不和她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

    半夏点头。

    屈眳拧起眉头,“献舞自有乐伎去做,吾子为何又要出面”

    话语里充斥着怒意。

    “不好看么”半夏抬头反问。

    屈眳一下愣住,他有些惊讶的看着面前的女子。女子面上已经洗去了昨夜里覆盖的粉,袒露出原本的白皙肌肤。

    两道天然长成的长眉纤细婉约,哪怕半点没画,比那些贵妇折腾着把原有眉毛拔掉重新再画都美上不少。

    半夏迷惑不解,她昨天很投入,发挥的自觉还不错。难道是自己出错了,但还没发觉到

    “你”屈眳被她这天真无辜的反问几乎给憋的说不出话来。

    可是这可恶的女子似乎还没有察觉到,“我真的跳的不好”

    半夏问出这话的时候,一颗心都悬起来,几乎到了喉咙眼。

    说起来她的确隔了一段时间没有好好练习,而且她自己的练习,还没有老师的指导纠正,要是真的有什么错误,她恐怕一时半会的还发觉不了。

    意识到这个,半夏整个人都要炸开了。她该别是好心办了坏事吧

    屈眳见她惴惴不安,双眸慌乱。好像云梦泽里头知道自己已经被猎人盯上的麋鹿,却不知要往哪里逃才能躲开从暗处射出的箭矢。

    “难道左尹真的发怒了”半夏见屈眳没答话,只好自己胡乱猜测。

    屈眳沉默不语,似乎是默认她的话,半夏急的团团转,她着急的脸颊绯红,快要哭出来,“这怎么办”

    她原本就是想要在明面上把场子给圆过去,只要明面上做足了,其他的小事,恐怕屈襄没有时间,也不屑于计较。


章节报错(免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