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西尔达那金字塔 >第 226 章 第二百二十六章
    远征队并没有等待太久。

    萨默甚至还没有做好万全的心理准备,就遥遥看见一道纤瘦身影踏着月色而来。来人同样裹着最朴素的斗篷,整个人匿在黑色布料中,衣角被变化多端的晚风吹拂着,身形似乎也跟着悄然变化,好似一抹随时都能消融于夜色的没有实形的鬼魅。

    就连步伐都瞧不出什么特点,既没有强烈的气势,也并非颓废虚浮,萨默望着那步履徐徐的来客,心里暗暗分析着,却没能估测出对方的状态。

    那人很快就来到远征队面前,不发一言,从容地摘下ID给萨默过目。众人好奇期待的视线被宽大的兜帽阻隔,只能隐约看到一条弧度锋利的下颌线,如果他们没看错的话,上面好像还留有不甚明显的胡茬。

    众所周知,下颌线好看的人,一般也不会长得太差。短暂的注视之后,队员们已经想象出一个颓废避世的帅哥形象。

    萨默也没说什么,接过ID查看上面的刻字,的确是短信中提及的Flavius,弗拉维乌斯。

    雅贝组合从没提起过自由派前领袖的名字,发短信的人也从没证明过自己就是传说中的自由派前领袖。不过,对方既然是单刀赴宴,对远征队也难以造成什么威胁。

    更何况,谁会闲来无事假装这么个人物来戏耍和平派呢?谈话一开始,对方的身份就立刻能得到印证,毕竟对碎片有点了解和组织头目还是有很大区别的,萨默这边可是本人。

    萨默点点头表示肯定,把ID还给来客。

    来客并没有要求远征队自证身份,反而是一派无所谓的样子,对萨默微微颔首,转身就走进了大门,好像对他们这群依旧罩着斗篷的人全然放心、毫无怀疑。

    萨默不解地挑起眉,给簇拥过来的同伴们使了个眼神,众人会意,按照原定计划开始行动。

    越狱计划的核心人员:萨默、奥尔德斯、达莉娅和伯特兰进入建筑和弗拉先生展开对话,其他队员负责在租赁处外围巡逻,实时观察附近情况,及时报告异常。

    弗拉维乌斯在进入休息区深处之后就摘下了兜帽,显露出一头暗金色的发丝,以及被发丝半遮半掩的一双暗金色眼眸。

    他看起来不止二十五岁,真正年龄恐怕在三十岁以上,外貌不是特别抓眼,却也称不上泯然众人,是那种朴实硬朗却耐看的类型,带着金字塔世界少见的成熟感。

    那双狭长的眼睛,乍一看似乎蒙着一层晦暗冷肃的阴翳,给人一种经历过各种是是非非却终不得志的幽怨感,但如果长时间对视的话,却也能依稀辨别出一点残存的锐气和精明。

    那双仿佛目睹过太多故事的眼睛之下,是颇具坚毅执着之感的高挺鼻梁,色泽黯淡略微干裂的唇,和蓄着胡茬的线条自然的下巴。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惊喜或期待,反倒是带着些许事不关己的漠然,像个为了点数而来的普通商人。

    萨默眼神微闪,不动声色地目测着无法从门外窥探到的区域,发现弗拉先生的瞬时估测相当精准:对方此时正坐在所谓秘密区的中央,注意到萨默扫来的目光,伸手比了个请坐的手势。萨默快步来到他所坐的沙发对面,解开斗篷坐了下来。其他几人也纷纷露出样貌,各自坐在两侧的其他位置上。

    弗拉维乌斯率先打开话题,视线从谈判团的成员身上徐徐扫过,嗓音中带着一点浅淡的感慨:“你们是个年轻的组织。”

    “…”萨默听出他语气中的自嘲之意,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弗拉先生会这样认为也是有情可原,毕竟他此刻面对的是两位面容明显稚嫩的未成年人,一位已成年却略微显嫩的奥尔德斯,还有他这个不到二十五岁的队长。除非弗拉先生长得着急了十岁,表面三十实际二十,这两派人之间代沟都出来了,怕不是很难轻松自如地聊天。

    “我们这群人是比较年轻。”萨默轻咳一声解释道,“和平派这个组织却称不上年轻,创始人们的年纪也和您差不多。”

    “是吗。”弗拉维乌斯眼中闪过一丝失落,“我倒挺想会会他们的。”

    “很可惜,那是不可能的。”萨默倏然被戳中不愿提及的心事,唇角微微抽动,语气中混杂了一点殃及池鱼的怒气,“和平派只剩下我们这样的年轻人了。”

    萨默看得出,弗拉先生已经从他们几人出面这件事上推测出了和平派的窘境,却还是若无其事地做出了这样的评论,仗着自己的“辈分”,令人敢怒不敢言。

    既然他执意要以和平派的惨痛历史作为挑衅,萨默有些气闷地觉得,自己如果执意去探究自由派的历史,也只能算是以牙还牙。

    “真可惜啊。”弗拉维乌斯捋着下巴道,“不过,至少你们还存在着,怎么能不令我感到羡慕。”

    萨默对上的视线,先前的怒火逐渐消弭于对方那黯淡的眸光之中。

    弗拉先生不是在调笑,他的眼神里真的蕴含着一点无可隐藏的羡慕和憧憬,奥尔德斯观察着他俩的对视,也不禁感到有些心酸。

    虽不知自由派的消亡过去了多久,雅贝组合都从大陆的边缘悠悠然游荡到了世界的中心,想必不是最近的事了,弗拉先生却还没有从那一事件中走出来,他眼中微光闪烁,似乎还对自由派抱着最赤诚灼热的情绪。

    他毕竟是自由派的创始人,像个失去孩子的父亲,恐怕永远无法对自由派的解散忘怀。

    萨默微微垂眸,掩下眼中丝丝缕缕的情绪。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见到弗拉先生本尊之后的感受。萨默的第一反应是,对方就是自由派的前领袖,言谈举止中那种说不出的感觉和气质骗不了人,透出一股独属于和平派自由派这种组织的从容平和与睿智,却也看得出不在最佳状态,直接锁定了前领袖这一尴尬的身份。

    最初的确认淡去之后,萨默莫名觉得,弗拉先生和他的想象完全不同,却又完全吻合。

    这位传奇人物身上环绕着浓郁的矛盾感,反而不会让他觉得陌生。

    颓唐和从容交汇,感伤和调笑融合,他是个稳稳走着中庸之道的人,既不过度开朗,也没有一蹶不振,单单是这点,就令萨默敬重、仰慕。这是个坚韧活着的普通人,非圣非贤,却传递着一种难言的感受,压抑沉郁中透着一丝鼓舞,像是执拗闪动着的火苗。

    “不说这个了。”弗拉维乌斯摆摆手,收敛了稍纵即逝的情绪,恢复原先那副淡然的模样,“你们来验验货。”

    说罢,他就从外套的内侧口袋里掏出那个和平派朝思暮想的东西——不规则形状的瓷质扁片。还带着胸膛体温的碎片被轻轻放在两人之间的小茶几上,看上去被保养的很好,洁白无瑕、光滑润泽,静静反射着来自大厅高顶的暖色灯光,模糊轮廓倒映在萨默专注的黑眸中。

    片刻的静寂之后,萨默似有些恋恋不舍地移开视线:“您想要什么样的回报?和平派必定尽力而为。”

    弗拉维乌斯嘴角勾起一点笑意,大约是对和平派的诚意感到满意。他现在独自面对着和平派的十名精英战士,如果对方要强取豪夺,那便是从一开始就胜负已定。远征队甚至单凭口头威胁就能让他妥协,为了这种对他毫无意义的物品送命没有必要。

    然而,从见面一开始,萨默就没有做出过任何暗示意味显著的举动,也没有顾左右而言他拒绝直面价格问题,或是干脆用话术道德绑架一番。这位年轻的守卫队队长态度坦诚直率,眼神饱含谢意,分明是一心要尽力报答他这位碎片提供者的态度。

    跟随队长先生前来的三位年轻队员也目光灼灼地望着他,即使是弗拉维乌斯这样识人经验丰富的存在,也无法从他们的面容中分辨出任何的恶意。

    他对这样的氛围和态度很是满意,看来和平派是真心珍惜、重视他的存在,至于这其中是否也混杂了别的考量,他并不在意。能长时间存活的组织,领导者绝不是心思单纯善良不谙世事的人,弗拉维乌斯比任何人都要明白这件事。

    于是,他也没有推辞客套,而是开门见山道:“我想得到远征队收获点数百分之十的分成,你们觉得如何?”

    百分之十?萨默原本微拧着的眉抬了抬,听到对方主动索要报酬,心里竟然舒坦了不少。这个数字,对于其他吝啬的讨伐者来讲大概是无法接受的,但是鉴于碎片的重要性,这点分成不算什么,萨默早就想象过过分百倍的条件。

    他就喜欢弗拉先生这样的明白人,想得到什么就直接讲出来,不用劳烦他苦心积虑地反复推敲揣摩对方的意图,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两派就此两清,其他的非物质交换另谈。

    如果代表自由派的弗拉先生坚决要把碎片免费赠送给他们,那萨默反倒觉得麻烦。这相当于和平派被迫留了个把柄在对方手里,两派的牵扯再无法断得一干二净。

    这样不掺杂情分的纯粹交易,是最令人安心的情况。

    尽管秉持着推心置腹真心待人的信条,萨默依然对这位自由派前领袖抱着一点忌惮之心,毕竟对方有着他认为远胜于他的能力,面对这样老谋深算的选手,他不敢松懈,能把事情尽量简单化自然是最好的。

    “和平派同意交给您百分之十的分成。”萨默嗓音平淡,“这就是全部的条件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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