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东方皇后传 >第 656 章 第 656 章
    士林欲动,而这一次朝廷不打算退让的样子,南部军区陈兵丹州北边界,日日演练,吼喝震天,也不吝啬“烟花”,将丹州北部山峦炸得千疮百孔,在许州只消登上高地,就能将南面四起的硝烟尽收眼底。首当其冲的许州自是瑟瑟发抖,虽然河州驻扎中部军区,但中部军区只是辅军区,而南部军区是大军区,驻兵人数本就差了许多,乌浅军手里又有“烟花”与“地狱之火”,听闻此次大有不留情面的意思,乌浅军配备的“烟花”数可比以往任何时期以及其他任何军区都要多。

    而今局势绷得太紧,紧到让许州的官员们也忧心忡忡、坐立难安,一旦朝廷不再忍耐、撕破脸,大军必用士子鲜血祭旗,偏生那些不知轻重的士子成日一张嘴皮子叭叭叭,无所顾忌,仿佛靠嘴就能抵过千军万马。只求局势不要恶化,许州刺史府大小官员见面,最后总要说这么一句祷告似的话,炮口下的许州实在度日如年。

    “弦已绷紧,一触即发。”侯府,杜议郎抑不住胜利在望的笑容。

    “越是要紧时候越需谨慎,叫士子们都睁大眼睛,一旦时机到来……”

    “定要快狠准地发出致命一击,卑职明白。”

    侯丛赞许地点点头:“需得记住,此次不论何种代价,只许胜不许败,否则士族万劫不复。”仆从来报儿子来了,侯丛挥手,杜议郎告退。儿子入内,待他坐下,侯从问:“二皓状况如何?”

    “日渐衰弱,有一位身染微恙。”

    “宫里?”

    “皇后下令,不准人探望,那意思是要他们服软。”

    侯丛哼笑:“服软?她怕是不知这些老书虫骨头有多硬。”就实说他也不喜欢那些老顽固,但老顽固们与士族一条阵线时,用起来倒是极为顺手。“该打理的你继续打理,盯着那两个老东西,别饿死了,活着老夫还能用一用。”

    又两日,儿子回禀说二皓只剩一口气,侯丛精神一振,命人给自己套上靴子,穿好官袍,接过仆从递上的手杖,往地上用力一拄:“二皓何辜?事已至此,未免皇后娘娘行差踏错,老夫不能只念个人安危,该当奋力一谏。走,入宫!”

    缠绵病榻的中书令忧邦国之难,舍个人安危,再次勉力出山,士子闻之感动不已,欢欣鼓舞,纷纷相随,另有杜议郎早觑准时机,替他奔走呼号、大肆宣告,引得更多士子以及官员会集而来。若说四皓是天下士林的领头羊,侯丛便俨然长阳之北斗尊者,从侯府到皇宫短短一路拥趸无数,皇宫前的大街上黑压压一片,人头攒动。

    此举惊动了羽林卫,在天耀门前摆开阵来。侯丛在天耀门停下,缓缓转身,高举手杖:“请诸位安静,听老夫一言,诸位忧切之心,老夫感同身受,二老身体状况不容乐观,老夫亦是五内如焚。但越是迫切之时越要稳住,老夫恳请诸位急事缓办,切不可冲动,请一定要相信朝廷,并非有意为难二老。”

    “不是有意为难是什么?”有人喊。

    “听闻连一滴水也不许给。”

    “也不许人探望。”

    “据闻二老虚弱不已,已是生死一线,万分危急。”话一出,士子们骚动起来。

    有人忿忿:“皇后分明是要用钝刀杀死二老!”

    “我等岂能眼睁睁看着!”

    “诸位!”侯丛扯开嗓门,“稍安勿躁,无论如何,咱们要对朝廷有信心,事情到底是怎样一回事,咱们现在谁也不清楚,不要激动,或者皇后娘娘另有考量也未可知。具体情状等老夫入内便可明了,请诸位稍等。”言罢,与其他官员进入天耀门往宣政殿去,留士子在门外引颈期盼。

    约莫两个时辰后,大内似乎有了动静,门外的士子更是忐忑张望。

    有人小跑出来,不知是几品官员,面色凝重。一过天耀门,士子围上去,一问得知:侯丛等人见是见着了皇后,但不知说了什么,引得皇后动怒,命人将他们打了出来。这下可不得了,侯丛堂堂中书令,内阁重臣,又是几朝老臣,此等身份,皇后不但不尊,还不给脸面地将人打出来,人侯老还病着!岂非欺人太甚、不可理喻?士子哗然,激愤如水波在天耀门前荡开,数百人振臂高呼,讨要公道。

    宫门前声浪阵阵,惊动了纪如等人,纪如匆忙进宫,遇上其他被惊动的官员,几人照面点了一下头,连忙赶往宣政殿。殿前侯丛果然带着数人跪在台阶下,个个垂头丧气,蔫如霜打。侯老大人更是涕泪纵横,口中不住念叨:“娘娘莫可一意孤行,铸下大错,老朽半截入土,死不足惜,二皓年高德勋,娘娘不可不敬,若有个三长两短,恐人神共愤、天理不容啊!”他哭天抢地,状似悲痛欲绝,喊两声喘半晌,摇摇欲坠的模样何止一个凄惨,仿佛下一瞬就要气绝倒地,叫门外那些士子看见不得感动到涕泪交加、五体投地?

    他那番话乍听没毛病,但传到皇后耳中什么味就难说。纪如原不想理会,径从他身边过去,走过时恰对上侯丛飘来的目光,那目光就太滑了些。他暗叹口气拐过去:“老大人少说两句,莫再火上浇油。”

    侯丛弹起:“老夫为他人之心,天地可鉴,怎么就火上浇油?哎你别走,把话说清楚!”

    纪如已入了殿。

    皇后侧身坐着,一手扶额,似很是疲累,听见脚步声头也未动:“你们亦是来劝的?”

    纪如躬身:“二皓为士林执牛耳者,身份非同一般,还请娘娘格外开恩。”

    东方永安松开手:“纪大人不妨说,是本宫在为难他们,还是他们在为难本宫?”纪如张口,皇后抬手止住,“二皓如何重要,侯老大人已经说得够清楚,你等不必再言。说说宫外情形如何?”

    纪如只好回:“聚集了四五百人,情绪激昂,恐冲击宫门。”

    东方永安冷笑:“好一招挟士自重,真当本宫好欺,不敢拿他们怎样?”

    林献之道:“娘娘多虑,士子只是忧心过重,所虑合乎情理……”

    “合乎情理?林卿何不扪心自问,倘坐在这大殿的是圣上亦或太子,他们还敢这般无所顾忌苦苦相逼?”林献之垂下头,皇后所言不错,这其中不乏她为女子的因素。即便先前皇后铁血手腕,士子流血诸多,然千百年形成的小瞧女人的思维习惯不是一下子能改变。只要刀未落在自己头上,人就会侥幸,对方是否妥协了、退却了,是不是不会再扬起刀?这种侥幸让人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去试探对方底线,俗称作死。

    “行,跟本宫耗,本宫倒要看看谁耗得过谁。传令铁浮屠驱散宫门前士子,谁不愿意走,就不要走了!二皓想死,让他们死,他们的诉求本宫一个也不会答应!”东方永安牙关咬得咯吱响,显示她正极力压制盛怒。“此外,让人在宣政殿前摆上生死碑,有胆敢越碑为二皓说情者,死!”安陵领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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