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此生此世,唯爱不悔 >茕茕白兔,伴我帝都
    茕茕白兔,东走西顾。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承平二十四年,北陆萧国发生了一场宫廷政变,六皇子萧宸于帝君病危之时撒下天罗地网,以雷霆之势夺下帝位,囚十五皇子于夕和殿,将旧势力连根拔起,萧国从此改朝换代,萧宸登位,史称萧景帝。

    一

    东华三年,萧国皇宫,大雪。

    宫中发生了一件怪事,宫人们都说,夕和殿闹鬼!

    有人半夜看见一个满头白发的身影飘进了殿里,跑过去看时,却什么也没有,一殿死寂,只有卧病在床的十五皇子沉沉昏睡着。

    第二天,送药的内侍却骇然发现,殿中央躺着一只鲜血淋漓的死兔子……

    夕和殿闹鬼的传闻不胫而走,宫人纷纷传言有兔妖闯入,撞见的内侍摸着胸口心有余悸,说那兔妖的形貌就如民间拜的兔儿仙一样!

    接下来一段时日,又有几位宫人也说撞见了那白发兔儿仙,事情越传越广,闹得人心惶惶,最后都传到了景帝耳中。

    他单独召见了那些宫人,也不知问了些什么,当夜便将他们一一杖毙,换了一批人值守夕和殿,并传令下去,再有妖言惑众者,杖无赦。

    是夜,月照银雪,景帝裹着狐裘披风,端着药,踏进了夕和殿。

    夕和殿中囚着的十五皇子是先帝最小的儿子,他自幼体弱多病,却天资聪颖,才华过人,性情温良纯真,深受先帝疼爱,也是文武百官一致看好的帝君继承人。

    可如今,他却沦为了景帝的阶下囚,被禁锢于夕和殿,暗不见天日。

    景帝时常会去看望他,却不准宫人相伴,没有人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但每次景帝离开后,十五皇子都会悲怆莫名,有几次更是口吐鲜血。

    那场血色宫变中,景帝心狠手辣地扫除了一切阻力,却唯独留下了十五皇子。

    这位年轻的新君性情古怪,喜怒无常,宫人只道他以折磨十五皇子为乐,却没有人知道,他心底隐忍了多年的一个秘密。

    床榻上的少年眉目依旧,月光透过窗棂洒了进来,轻纱浮动间,那张清秀的脸面色苍白,睁着眼睛木然地望着上方。

    “云弟,六哥来看你了。”

    景帝端着药一步步走向床榻,目光变得柔和起来。

    他将十五皇子扶起,坐在床边,一勺一勺地喂他喝药。

    十五皇子却如木偶一般,面无表情,望也不望他一眼,更不张嘴,只任由那黑色的药汁流下嘴角。

    如此几次后,景帝终于不耐,将药碗一顿,捏住十五皇子的下巴,眸光一冷:

    “云弟永远那么不长记性,忘了第一次喝药时孤说过什么话了吗?你若再要抵抗,孤不介意再用那种方式喂你喝次药!”

    瘦削的身子微微一颤,十五皇子抬起眼眸,终于有了反应,他向后缩了缩,伸出手轻颤地拿起药碗,仰起脖子慢慢地将药喝完。

    眼前画面闪烁,城墙下血流成河,朝阳宫火光滔天,那一身戎装如地狱煞神,染红了他的眼眸。

    夕和殿里,他拔剑刺向他,却被他轻易制服,他曾经最敬重的六哥仿佛一下成了魔鬼,他缚住他的双手,眼中射出精光:

    “我不会迫你,总有一天,我会要你心甘情愿地跟着我!跟着我共享这盛世江山!”

    他数次寻死,原本多病的身子更加孱弱。第一次喝药时,瓷片碎了一地,他最后被他狂怒地捏住下巴,嘴对嘴地硬灌了一口药,从此便如行尸走肉。

    景帝满意地看他喝完,拿出锦巾细心地为他擦拭唇边的药渍。

    十五皇子僵着身子让他擦了几下后,别过头,声音低哑:“我要睡了。”

    离开前,景帝忽然开口:

    “夕和殿闹鬼的传言你也听说了罢。”

    床榻上的背影一颤,一言不发,景帝清冷的声音散发着寒气:

    “那些装神弄鬼的东西都叫孤杖毙了,你也不要再存一丝妄想,那个人,不会再回来了!”

    景帝拂袖而去,夕和殿又陷入一片死寂中,床上身影瑟缩,耳边似乎还一声声回荡着那句话——

    那个人,不会再回来了!

    那个人,那个人,那个藏在他心里最深处,那个无数次梦魇中差一点就能触到的人……

    像有什么一下下撞击着他的胸口,苍白的脸咬紧嘴唇,滴滴血珠殷红沁出。

    窗外冷月无声,一个白影一闪而过,如鬼魅般潜入殿中,白发森然,一点点飘向那张床……

    二

    五年前,宫廷宴会,烟花灿烂。

    那时,萧云方及束发之年,还是无忧无虑的十五皇子,萧宸也还是他最敬佩的六哥。

    那个烟花迷离的夜晚,他们,遇见了白子岫。

    空灵的乐曲中,那个舞者一身妖冶,如红莲绽放,头上一枚白玉额环在月下闪烁着盈盈光芒,脚上的铃铛随着她的舞步发出清脆的声音,一头墨发在风中如瀑飞散,像九天星河里的一道光一样,所有人都沉浸在了她如梦如幻的舞姿中。

    一片痴迷的目光中,萧宸状似不经意地望了一眼他的云弟,见萧云也是一副被深深吸引的模样,他眸光一沉,仰头抬袖饮了一杯酒。

    此时的萧云却无心注意那么多,他一颗心都放在了台上那曲丽舞中。

    他自小博览群书,涉猎颇广,从这红衣舞姬一登台,他便眼前一亮,越看越兴奋,这舞姬跳的竟是南疆清舞!

    南疆清舞,乃白沅皇族独创之舞,历来由后宫女子在庆宴时为王公贵族表演,寻常人难见真颜,他也是慕名已久,却一直苦无机会,不想今日能够大饱眼福。

    此舞特显女子的柔美与灵秀,而这红衣舞姬跳来却更有一种别样的力道之美,举手投足间浑然一段婉转风情。

    萧云一时看入了迷,嘴中喃喃道:“妙极,妙极,若能和她探讨一番清舞之趣就好了……”

    他一向喜好音律,此时所言并无别的意思,可这无心的话却叫他身边的宫人听到,老道的内侍望了一眼台上的舞姬,露出了一丝暧昧不明的笑。

    当宴会结束后,萧云意犹未尽地回到了寝宫,踏进房中时却是大吃一惊。

    屏风后的床榻上竟坐了一个人!

    烛火下的那抹红影散着柔美的光晕,朦胧地摇曳在屏风上,他一步步走近,那个身影似乎很紧张,像紧绷着一根弦一样,身子一点点僵住。

    当他一踏进屏风后,那张脸赫然抬头,他们便这样直直对上了双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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