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每过三百年会迎来一次苏醒时机,届时只要桑氏皇脉将鲜血滴上去,便能彻底唤醒沉睡中的雪驼,实现一个愿望。
九百年前,桑氏王用它救活了心爱的女子;六百年前,国巫用它止息了天灾;三百年前,丰国向碧眼雪驼许下兵强马壮的愿望,从此迎来数百年的盛世太平。
而如今,被逼至绝境,走投无路的桑氏皇族,将用它来复国,借助神力许下复国之愿,扭转天命,颠覆乾坤!
整个桑氏血脉,如今只剩下桑时欢一人,他将肩负着唤醒碧眼雪驼的重任,那体内流淌的皇家鲜血,是重振丰国的唯一希望!
碧眼雪驼还有八年就要再次苏醒,丰国被灭之际,它被掠夺进了梁国皇宫中,而他们要做的,就是养精蓄锐,蛰伏八年,待到时机成熟时,潜入皇宫唤醒雪驼。
残阳如血中,凉柔背着一把剑,风声飒飒,拂过她的发梢,她牵着桑时欢的手,与他一同踏过荒芜,向迦衣谷外的方向走去。
“少主,这条路还很漫长,在此之前,少主要学的还有很多……”
(三)
“出剑时要快、狠、准,不迟疑,不留情,对敌人心慈,倒下的就只能是自己……”
晨风徐来,白云高卧,鸟儿掠过长空,留下声声清啸,一夜春雨浸润后的小院,空气中都满是清新的湿意。
院子中央,桑时欢举着剑歪歪扭扭,练了几百遍依旧不成气候,看得一旁的凉柔直摇头。
这是他们来到梁国后的第五年,住在城郊的一处小院,一晃眼,乱世里浮沉的两个孩子都已长大,小院也更像一个小小的家。
但总有些什么是不完满的,五年里,凉柔费尽心血辅佐桑时欢,期盼他能文成武就,继承桑氏一脉,但每每到了最后,凉柔都不得不承认,她家少主……委实是个没用的“草包”。
桑时欢压根不是练武的料,文章也作得平平,性子虽然纯良,但头脑谈不上聪慧,除了一张绣花枕头似的脸,最拿得出手的反而是一身厨艺。
每次被凉柔发现偷懒,没在用功读书时,他总是嬉皮笑脸地上前,摇着凉柔的衣袖,讨好般地哄她:“阿柔,别生气了,我做饭给你吃好不好?我最近又捣鼓出一道新菜,包准你吃了还想吃……”
面对这样一个少主,除了大眼瞪小眼,凉柔还能说什么?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成,气急了凉柔便自己拿着剑到院中发泄,一通狂风扫落叶中,桑时欢搬个凳子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一边吃梨子,一边没脸没皮地为凉柔喝彩:
“漂亮,这招不错,阿柔你的身手真是越来越好了!”
凉柔握剑的手一颤,直被堵到欲哭无泪,满肚子的内火只化作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但老天爷兴许是公平的,除却草包点外,桑时欢其他地方又是极好的,凉柔怎么也忘不了,有一年走镖回来,他坐在院门口台阶前等她的模样。
因为要维持生计,凉柔凭借不错的身手,在当地有名的镖局谋了份差事,平时接些散活走走镖,但都不会去太远的地方,没几天就能回来,却有一次,凉柔接了个十分凶险的活,打算赚一笔大的,够她和桑时欢用个一年半载。
凉柔是在一个午后回来的,身上还穿着血渍斑斑的衣裳,她刚经过一场惊心动魄的厮杀,好不容易保住了镖,风尘仆仆地一赶回,却看见了坐在台阶上等她的桑时欢。
才不过两月没见,从前吃好睡好,细皮嫩肉的少年就瘦了一大圈,眼角乌青,缩在门边上,整个人可怜兮兮的,像只在风中被抛弃的……流浪猫。
凉柔背着剑一步步走近,还来不及开口,便在盛大的黄昏里,撞上了桑时欢蓦然抬头的目光——
那一瞬,天地间仿佛都静了下来,只剩下了遥遥望着彼此的他们。
那一定是凉柔见桑时欢哭得最汹涌的一次,他抱住她的腰,怎么也不肯松手,哭得像个做了噩梦的孩子,语无伦次着:“不走镖了,再也不走镖了,我有手艺,我也能赚钱,我去当厨子,我们不走镖了好不好……”
眼泪混杂着衣裳上的血渍,丝丝缕缕地浸湿了凉柔的心,风吹发梢中,她一点点伸出手,缓缓回抱住桑时欢,久久未动。
后来凉柔才知道桑时欢的“无赖”行径在镖局都出了名,她心里又酸又暖,嘴上却打趣桑时欢:“多大了还在人门前撒泼打滚,你也不嫌丢人。”
桑时欢正在做饭,背对着她,随口乐道;“如果你回不来了我肯定魂都没了,还怕什么丢人?”
院里月光倾洒,树影婆娑,蹲在门边择菜的凉柔怔了怔,抬首间长睫微颤,喉头滚动下,却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低喃开口,声音轻得只有自己听得见:“胡说,便是我不回来了你也得好好活下去……”
那夜趁桑时欢睡着后,凉柔在院中练了一宿的剑,她心跳如雷,第一回感到一种后怕,一种深深的后怕。
原来有什么早在一朝一夕中,悄无声息地融入彼此的骨髓里,再也不可分割。
她不会再随意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了,再也不会,哪怕为了他。
“今天就练到这吧。”从回忆中抽出思绪,凉柔眨了眨眼,眼见着桑时欢一听到这话,立刻一扫颓态,扔了剑变得生龙活虎起来,不由摇头好笑。
她掏出手巾,上前为他擦汗,桑时欢却一把抓住她的手,一双漂亮的眼睛望着她,亮晶晶的:“阿柔,今晚早点回来吧。”
凉柔一愣,桑时欢凑近她,一挑眉:“我给你做长寿面吃。”
忙起来居然忘了,不知不觉,又到了她生辰的日子。
长寿面,长长久久,五年来,已经成了这个小家每年必有的惯例,那弥漫的香气,仿佛渐渐冲刷掉了五年前迦衣谷的血腥。
凉柔心头软软泛开,仰面抬眼,微扬了唇角:“好,我等你的长寿面。”
(四)
长寿面没有等来,却等来了一个意外。
凉柔早早赶回,坐在小院等到天黑也没见着桑时欢,直到夜风渐起,她听到一阵由远至近的脚步声,伴随着女子娇俏的声音。
“柴木头,柴木头你等等我,原来这就是你住的地方呀,怎么住得这么偏僻,难怪我老打听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