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氏此刻内心十有八九已经确定一个答案了。

    但是此事事关镇国公的尊严和颜面,元氏并没有当场拆穿。

    “今日的事就有劳太医了,只是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太医能够答应。”

    “微臣心中有数,今日之事再无旁人知晓,夫人放宽心就是。”太医保证道。

    这个太医能干到院首这个位置,想必不仅是有真功夫在身上,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也是拎得门清。都说宫门深似海,太医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想必一定知道这后宫中许多见不得人的秘密。

    在宫中当差,哪怕你不想知道,也会“不经意间”知道。这就需要太医们牢靠的嘴巴来保住性命了。

    元氏对于太医这种常年在宫中讨生活的人的职业操守,还是非常放心的。

    “嬷嬷,送送太医。”元氏吩咐道。

    “那没什么事的话微臣就先告退了。”太医向元氏拱了拱手,在嬷嬷的引路下退下了。

    元氏目送太医和嬷嬷的背影离去,一直到走廊的尽头,元氏一直盯着二人离去的方向,似乎是出了神。

    “娘亲?”

    沈菁菁一连呼唤了好几声,这才将元氏从飘飞的思绪中给拉了回来。

    “哝哝啊,你说黎儿如果真的不是你父亲的孩子,可怎么办啊?”元氏一脸焦急的看向了沈菁菁。

    这孩子毕竟抱到元氏这来好几个月了,便是条狗,也生出感情了。更何况是一个萌到不行的孩子,天天会仰着头,跟在你屁股后面唤“娘亲”唤“姐姐”的这种。

    元氏实在没法想象如果黎儿真的不是沈勋的孩子,下场会怎样?或许直接被丢出去,自生自灭?好点的便是打发到乡下的庄子,任由丫鬟婆子看顾?无论是哪种,元氏都舍不得。

    “娘亲先别急,兴许黎儿真的是父亲的孩子,也许是他的母亲患有心脏病也不好说?”沈菁菁猜测,“母亲还是晚上去试探一下父亲的口风,确认一下黎儿的母亲是否患病的为好。总比我们俩在这胡乱猜测的要强。”

    “对对,你说的对,等你父亲回来我便过去。”

    元氏回头看向床上嘴唇青紫的沈黎,却是无计可施,只能干着急。

    元氏摘下手上的护甲,递给一旁侍候的丫鬟,自顾提了衣裙坐到了床边,轻轻地摸了摸沈黎的额头,神情不自觉的就跟着变得慈爱起来,“黎儿,你可是全天下最棒的小朋友,要快快好起来哦!母亲就带你去买花灯好不好呀!”

    “孩子你放心,我既然肯将你收在我的名下,就做好一辈子对你负责的准备了,母亲是绝对不会抛弃你的!”元氏保证到。沈黎虽然还没有清醒过来,但很明显的减少了抽搐,整个人的表情也变得安宁起来。

    沈菁菁知道,沈黎是听得见的。

    “黎儿快点好起来知不知道,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姐姐就带你去凯旋楼,买你最喜欢吃的糕点,让你一次吃个够!”沈菁菁见状,也加入了。

    果然,沈黎听了二人的话,不再抽搐,安心的睡了过去。

    ···

    晚上,一家人在前厅吃饭。因为老国公也在场,所以元氏不方便在吃饭的时候问沈勋这件事。

    万一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个误会,还连累的他老人家白担心一场,元氏的罪过可就大了。

    一家人一起用完善,沈勋按照惯例,是要回书房看书的。

    元氏倒也不急,就怕自己急于求成的样子被老国公给看穿了,老国公活到这个岁数,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已然是人精一般的存在。

    过了一个时辰,元氏差遣嬷嬷去给沈勋送一碗去火的冰糖炖雪梨。那嬷嬷也是个一点就透的机灵人,恭恭敬敬的将冰糖雪梨放在沈勋的书桌前,“夫人记挂着您的身子,这天渐渐的开始燥起来了,特意亲手炖了这冰糖雪梨,让老奴送来给您喝了好去去火。”

    “嗯,夫人有心了。”沈勋不冷不热的应付着嬷嬷。

    “国公爷要不要去看看夫人,今儿个小少爷身体不适,夫人可是坐在床前照顾了一整天呢,刚刚才将小少爷哄睡着了,就忙着给国公爷熬煮这些补身子的。老奴看着可真是心疼的紧那。”

    刚听到嬷嬷说话的时候,沈勋下意识的就要回绝。可听到元氏衣不解带的照顾沈黎,沈勋内心还是受到了触动。

    罢了,去瞧瞧她吧!

    “走罢!”沈勋合上了书,对着嬷嬷说道。

    “哎!!!”嬷嬷激动极了!连声应是。

    沈勋跟着嬷嬷走到了元氏居住的揽月阁。

    “大人来了。”元氏如同一般妻子对待相公回家一样,起身到门口迎接沈勋,接下换下的披风。

    嬷嬷也十分有眼力见的退下了,给二人足够的私人空间。

    “累了吧,妾身给您捏一捏?”二人的相处模式和一般的中年夫妻差不多,没有那么多的规矩条例。

    “也好。”

    元氏的按摩手法是极好的,自从她知道沈勋的颈椎不好,特意找了个按摩师父学习,就是为了能在沈勋需要的时候派上用场,缓解丈夫一天的疲惫。

    与元氏较好的几个世家夫人对于女子学习按摩很是看不上,她们觉得按摩技术是那些低等的人,需要者们你手艺养家的才会学习,若是自家丈夫需要,传唤一个到府上来不就好了,何必大费周章的自己动手。

    而元氏却不认同此观点。

    她觉得只要爱人需要,为他做什么都是值得的,没有高低贵贱。

    “夫人最近的按摩手法又精进了不少啊!”沈勋舒服的眯起了眼睛,毫不吝啬的夸赞道。

    “大人谬赞了。”元氏谦虚。

    “大人,妾身有一事不解,不知大人可否解惑?”元氏见沈勋心情不错,斟酌着开口道,

    “嗯,你说就是。”

    “不知道黎儿的母亲生前可有什么疾病?”

    “没有,她身体健康的很。”沈勋十分肯定的说道。

    “你问这做什么?”

    元氏:“······”

    原来你不知道自己被绿了。

    元氏此刻大为震惊,不知道该怎么表述这个事实,才能将真相对沈勋的伤害值降到最低。

    见元氏沉默不语,沈勋又是个急性子,不禁开始急了,“有什么事你说便是,这样支支吾吾的做什么?你我夫妻一场,有什么不能说的?”

    “今日黎儿病了,我宣了太医,太医说黎儿的病是遗传病。”

    沈勋听了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似乎是不敢相信般,“你的意思是,黎儿不是我的孩子?这怎么可能呢?我那么爱烟儿,烟儿怎么会做出对不起我的事情呢?”

    “大人若是不相信的话,可以滴血验亲。”

    “不!黎儿还病着,就别折腾他了。”沈勋立即否决元氏的建议。

    “黎儿还有多少时间?”沈勋知道,患有先天性不足的孩子一般寿命都不会长。

    “太医说,悉心照顾的话,十岁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十岁?可是他今年已经五岁了啊!”

    沈勋只觉得心痛欲裂,却还是开口道:“滴血验亲不必了,这件事老爷子那就别说了,黎儿自己那你也别说,就当他最后载陪我们五年吧!”沈勋开口道,声音透着无法掩藏的嘶哑。

    元氏有点惊讶却又止不住的羡慕。

    面前这人明明是自己的丈夫,却甘愿抚养自己女人和别的男人的孩子,这得是到底多爱那个烟儿,才能将爱屋及乌做到了极致?试问天下有几个男儿有这样的胸怀?这个女人真是好命呢!死在了沈勋的回忆里,一辈子住在了沈勋的回忆里。

    而自己呢?这么多年仿佛就像个笑话一般,深爱的丈夫深爱着别的女人,就连和自己说话的次数都是屈指可数?她这个镇国公夫人当的可真是没意思,没意思的很啊!!

    倒是希望自己下辈子嫁到平凡人家,不求大富大贵,只愿得一心人,白头偕老,这普通日子便够了。

    见自己的丈夫失魂落魄的向外走,元氏动也不动的盯着沈勋离去的背影。

    呵呵,又是这样。

    每次都是这样。从未有一次例外。

    元氏这么多年对沈勋的爱从未减少半分,一如少女时期的欢喜不减。可这一次,她竟然开始怀疑自己这么多年的坚持到底有什么意义?自己明明所有的爱都给了他,可沈勋偏偏看不到,那个青楼女子从未爱过他丝毫,他却将自己最真挚的爱尽数奉上······

    这人啊,得不到的永远在叫嚣。

    却从未回头看看自己所拥有的。

    元氏只觉得自己眼眶发胀,不知怎么的,大滴晶莹滚烫的泪水争先恐后的从眼眶中滴落。

    怎么回事,她明明没哭啊······

    真是奇怪。

    元氏依旧看着沈勋离开的方向出神,突然,一个黑影出现了!

    咦?那个黑影好像有点眼熟?

    元氏以为自己的眼睛出毛病了,伸手抹了把眼泪,想要看清楚。

    原来是沈勋回来了。

    沈勋踉跄着半跪在元氏面前,此时的元氏已经是泪流满面。

    沈勋伸出颤抖的手,替元氏擦去眼泪,却发现,怎么擦都擦不干···

    此时的沈勋就像是一个找不到家的孩子,慌张又无助,见元氏哭的越来越凶,索性伸开双臂,将元氏圈在怀中,一下一下的捋着元氏的后背,传达无声的安慰。

    “夫人,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元氏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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