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还盯着宴席上的人,左右没发现什么异常。
千面摩挲着下巴,质疑的目光瞥向黑猫:“你不会看错了吧,难道御膳房将菜品倒掉了?”
黑猫按着大橘,金色的眼珠在黑夜中睁得溜圆。
“喵。”
你才看错。
那怎么还没人出问题?
不说太后下的毒为了躲避检查,可能爆发不会那么快,那荆纪的药怎么也没一点反应?
难道……
千面较之常人颜色浅上许多的眼瞳一转,转向半掩在树木之下的屏风后。
太后此时已然是面色发红、呵气如火,伺候在她身边的安姑姑吓了一跳,她跟随在太后身边,懂得不少药理,见状要去抓太后手腕,被太后躲过。
安姑姑愕然:“太后?”
太后咬着牙抓住她的袖子,撑起身体,近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扶我去沐浴!”
连哀家都顾不上说了。
于是楼顶上的一人一猫就见太后提前离场,看背影走的很急,但是步伐速度有没有那么快,顿时懂了。
两双眼睛不约而同的放在了荆纪身上。
荆纪也在席间寻找着。
可惜他就算是瞅瞎了眼睛,也看不出来谁吃了那盘有问题的菜。于是他不由自主的将自己桌上那盘推的更远了些。
至于他的妹妹和步却青……荆纪瞥了眼专心干饭和消失无踪的妹妹,头疼的捏了捏眉心。
婉贵妃坐在皇帝身侧,朝儿子投递以询问的目光:怎么现在步却青还在这好好坐着?
荆纪侧头不与她对视,权当做没看到。
太后身边的宫女走到冷面老太监身边,小声说明几句,躬身退去。
冷面老太监轻声道:“皇上,太后身体乏累,先回去休息了。”
皇帝摆摆手,表示知晓。
宴席过半,什么都没等到的荆彩蕊提着裙子走了回来,愤愤的瞪了一眼荆纪,才重新坐下。
皇帝瞧了他们一眼,端起酒盏,时刻用余光注视着皇帝动作的人瞬间都停了下来,不约而同的侧过身面向皇帝,做出恭听状。
皇帝见状,却并不畅快。
这些臣子表面敬畏于他,背后却站了他的儿子,盼着他早点进陵,好让自己拥从龙之功。
谁让皇帝当初就是这么上来的,现如今看自己的太子,自然难以顺眼。
他目光如炬,自场下臣子面上一一扫过,目光所过之处,诸臣无不垂首,就连荆纪也是如此。
婉贵妃端正坐着,双手交叠垂在膝上,微微侧头,面上的笑也恰到好处,若不是身上服饰规格还是贵妃的制式,还真能将她认作皇后。
她目光注视着皇帝,仿佛蕴含着无尽的爱意。
倏而,她目光一凝,眸光颤动,不敢置信的看着皇帝:“皇上您的鼻子……”
鼻子?
皇帝正要说话,被她打断,下意识抹了一把。
只见手指上一道红痕,鼻腔一热。
皇帝瞬间睁大了眼睛。
方才还冷着脸的老太监也浮现震惊神色,喊道:“快传太医!”
千面显然也看到了。
竟然是皇帝吃了太后下药的那盘。
而婉贵妃想到什么,心底一颤:难道皇帝吃了纪儿的药?
那药效力极猛,皇帝本就上了年纪,加之荆纭下毒那次还没有完全养好,刺激的流了鼻血也是完全可能的。
下首荆纪也是如此想的。
毕竟他不可能预料到太后也借此御宴下毒杀人,杀的还是他自己,自然第一时间想到了他下的药上。
婉贵妃瞄了眼菜色。
她记得给皇帝布菜的时候没有夹这个盘子的,现在看,也不像是被人动过……
然而她却不知,她这一番小动作全落入了冷面老太监的眼底,他本就略显阴郁的眼睛霎时更加黑沉。
皇帝的鼻血止都止不住,太医拎着箱子匆匆跑过来,行礼都顾不及就直接被老太监拎到了皇帝身边。
老太监眉心微蹙,忽的转头望向游月楼的方向。
没有人。
他收回目光,重新落在皇帝身上。
皇帝就在他眼皮之下,除了面前这桌餐食,绝无他想。
如此一来,方才婉贵妃落在餐食上的视线就很耐人寻味了。
群臣一个个神色关切,恨不得以身代之,却碍于形势不得不在椅子上坐着,伸长了脖子望着上首。
荆纪倒是起身,长腿一迈两步到了近前,却被冷面老太监拦了下来。
他目光一厉:“公公这是何意?”
老太监横着手挡在他身前,不卑不亢道:“形势危急,还请殿下见谅。”
然而荆纪又岂是好相与的,他抬手就拨老太监的手臂,谁知竟没拨动,他皱起眉,更用了几分力气。
老太监纹丝不动。
荆纪:“你会武?”
老太监闭着嘴唇,身形瘦弱,挡在荆纪面前却如一堵墙。
荆纪又气又急,奈何老太监半点面子也不给他,他绕不过老太监,只好隔着他往里看。
其余御医此时也赶到了,各个面容严肃。
他们瞧着正在为皇帝诊脉的老御医,见他神色紧绷,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着,心下一颤。
老御医犹豫都不敢犹豫地对老太监道:“皇上这是——中毒!”
众人哗然。
老太监也绷不住脸皮,不再管荆纪,一把抓住御医:“你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也是中毒啊!
御医苦着脸,他今年真是命要被折腾没了!
婉贵妃吓的花容失色:“皇上、皇上!”
皇帝抓着她的手腕,白眼一翻,流着鼻血晕了过去。
“送皇上回寝宫。”老太监松开御医,骤然起身,面色狠厉,“烦请诸位大人暂待此地,待查明主使,老奴再来谢罪!”
谁敢真让他谢罪,纷纷表示皇帝安危要紧。幸好现在是夏日,在御花园待上一晚也不至于叫他们冻着。
婉贵妃瞅了眼自己的儿子,抹着泪跟了上去。
荆纪深吸一口气,仿佛做下了什么决定似的,对自己的贴身太监耳语几句,才开始以太子身份住持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