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能在少年脸上看到初见时的意气风发，可最多的却是绝望。
从沈知南进来的一瞬间，他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沈知南身上，听到沈知南的话，他张嘴，沙哑着声音说：“我只是想问你一句”
陈锋停下来，似乎是在酝酿着什么。
沈知南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目前的情况有点尴尬，路遥打开笔记本，随时准备记录，可看这两个人的状态，恐怕还要一段时间之后，才能切入主题。
她并不着急。
“你告诉，你根本就没有找到我妈，那些话，都是你杜撰的对不对？”陈锋小心翼翼地看着沈知南。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再也没有之前的盛气凌人，再也没有之前的胜券在握和威胁，有的只是小心翼翼和哀求。
路遥闻言，抬头看去，这一看，就看到陈锋压抑不住的眼泪。
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的，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心里不停放大，难受得厉害。
说到底，陈锋的初衷也只是为了找回自己的母亲。
他花了那么多时间和精力，设计这个局，不惜以自己父亲的性命来威胁的警方，就只是为了找到他母亲。
可他不该通过这样的手段，来实现自己的目的。
法律，不仅仅只是一个名词。
如果他肯耐心一点，说不定事情会有转机，背后操控的人利用他这一点，完成这个局，并成功陷害沈知南，一环接一环，一套接一套。
陈锋在这里面，起到主导作用。
如果他没有因为一念之差杀人的话......
算了，现在想再多也是徒劳，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就想办法挽留。
“我已经说过了，她让你好好好好生活，忘记她吧，陈锋，你现在还有机会，忘记让你痛苦的根源，好好开始你自己的人生。”沈知南淡淡地说。
陈锋嘲讽地笑了笑，“沈队长，是你糊涂了还是我迷糊了，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生活可言，我杀了两个人，还能有未来吗？”
沈知南：“只要你想，那就会有。”
路遥不免多看了沈知南一眼，难以想象，他身上背着那件事，还能有心情去劝陈锋。
陈锋已经听不进去了，他的声音逐渐变得急促起来，“警察叔叔，我什么都愿意交代，只要你给我妈打一个电话，你让我听听她的声音，我只要再听听她的声音那就好，我求求你了。”
“先把事情交代清楚。”
“我一定会交代清楚的，这是我最后的底牌，只要你让我跟她通个电话，我保证，我会说的，我一定会说的！”陈锋双眼通红，嘶吼着。
沈知南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重复说：“先把事情交代清楚。”
“到底要让我怎么说！”陈锋咬着牙，“我只是想听听我妈的声音，这都不行吗？！”
沈知南没有说话。
路遥拿着笔的手顿了顿，她抬头，语气温和地说：“陈锋，只要你把事情交代清楚，你想要的都会有个答案。”
在外面的徐乾啧啧两声，指着屏幕里的沈知南说：“这两个人还真是，一个白脸一个黑脸，你还别说吗，这个路遥温柔起来的时候，还真是那么回事。”
“队长，注意注意形象，你已经结婚了。”
“去你的，我这不是在给沈知南把关嘛。”
陈锋有所松动，试探地问：“她说的是真的吗？”
瞥见路遥要说话，陈锋连忙阻止，“你不要说话，我只信他！”
好家伙。
她这是多余开口了？
行了，还是安静的当个工具人吧。
“说吧，我在听。”沈知南淡淡开口。
“等我说完，你会给我一个交代的，对吧？”陈锋十分谨慎，还是要得到沈知南的答案。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陈锋如释重负，紧绷的身体也在这一瞬间松弛下去，他长舒一口气，“你们问吧。”
看着笔记本上的问题，路遥沉声道：“你怎么杀的林大海？”
这些问题他们都已经调查清楚，可还需要犯罪嫌疑人口述，看看有没有不符合的地方。
陈锋目不转睛地盯着沈知南，“四年前，我十二岁，在我妈失踪的一年后，我见到了林大海，我记得他，他经常跟我爸一起打麻将，他们在我家喝酒，我藏在门口偷听，我爸又输钱了，他问林大海，可以拿我抵债吗？就跟一年前拿老婆抵债一样。”
沈知南闻言皱眉，双手不自觉敲击着大腿，路遥侧目看到他的小动作，不由自主地勾起嘴角。
看不出来，讨人厌的外表下，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林大海嫌我年龄太大了不肯要，我逃过一劫，从那天开始，我开始长达四年的复仇计划开始了，我用了很多办法，始终找不到我妈的下落，也找不到一个完美的计划杀掉林大海，直到我接到一个电话。”
两人同时被吸引，沈知南：“什么电话？”
“我不知道。”陈锋回忆了一下，“我查过那个电话的来源，却始终查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那都没关系，他能叫我制定一份完美的计划，还能成功吸引你们的注意，你看，你们不是参与调查了吗，还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帮我找到我妈的下落。”
路遥冷眼看着他，“既然已经成功吸引我们的注意，为什么还要杀你父亲？”
“他不是我的父亲，请你别乱说话。”陈锋冷声说：“我已经说过了，他该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既然他没有得到报应，那我就亲自动手。”
风轻云淡地说出这句话，陈锋似乎意料到路遥接下来想问什么，提前作答：“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我也不在乎他是谁，相反地，我很感谢他，他让我去找一种蘑菇，就是在那座山上，我见到那个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男孩，我知道，他有可能是电话里的那个人，所以我没有多问。”
“问那么多干什么呢，他有他的目的，我有我的想法，大家各取所需，追究那么多干什么。”
很难想象，这些话，竟然是从一个十六岁孩子的口中说出来的。
他的想法很危险，甚至接近很多资本家的言论，如果他按耐住，好好读个大学出来，那时候，死的可能不仅仅只是两个人。
路遥与沈知南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里看到同样的情绪。
沈知南微微眯眼，抬手停止对话，“你有没有想过，你做的这些事，如果你母亲知道了，她会作何感想？”
陈锋全身一颤，不可置信的看着沈知南，嘴唇颤抖，“你想干什么？”
“做了这么多，我以为，你已经无所畏惧了。”沈知南这话带着些许嘲讽。
陈锋意识到沈知南的言外之意，神色紧张，“你答应过我的，别把这件事告诉我妈，我该说的全部都已经说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不存在满意不满意，我们要的只是一个真相而已。”沈知南反驳。
陈锋并不在意这些，他直勾勾地盯着沈知南，“该说的我已经说了，你可以兑现你的承诺了。”
路遥张嘴刚想说什么，沈知南伸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随后转过身，背对着陈锋说：“你母亲没有电话，那个地方太远了，她家里很穷。”
陈锋瞬间瞳孔放大，就连路遥也看向沈知南。
所以说，刚才答应的只是为了套话？
还好，她没有做出什么保证，不然的话，现在就难收场了。
“沈知南！你骗我！”陈锋始料未及。
沈知南却一脸淡然，“好自为之吧。”
“你骗我！你给我等着！我会杀了你！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