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问题的速度没有出现问题的速度快。

    要命的是问题还越来越多。

    什么叫好想见自己啊?!

    荆芥睡不着了。

    第二天他顶着一对淡青的黑眼圈下楼吃早饭,走到最后几阶时恍惚了一下,差点踩空,把端着粥出来的王姨吓得不轻。

    家里像李叔和王姨几个做得久的老人是看着荆芥长大的,有什么事都一个劲儿地心疼他。

    王姨连忙在餐桌上放下砂锅,擦了擦手,小跑过去拉着荆芥到餐桌前坐下,左看右看好一阵观察,“哎哟,晚上没睡好啊?憔悴了,待会儿给你煮俩鸡蛋滚滚。”

    “别管他,肯定是昨天玩疯了,睡觉了心也没收回来。”荆老爷子抖了抖手里的报纸,吹胡子瞪眼地瞥了他一眼,“外面多精彩啊,比陪我这个糟老头子吃个晚饭强多了。”

    荆芥听着他爷爷絮叨,狼吞虎咽吃了几个煎饺,感觉不用蘸醋都是酸的,“你可别冤枉我了,是你说没给我留饭的,人家相邀我还不能蹭饭了?”

    老爷子将报纸折起来啪地扔到一边,接过王姨递来的豆浆,“我能饿着我孙子不成?那不是气话吗!”

    面前的煎饺被一扫而空,疲惫感消散了些,荆芥咬着喝粥的勺子笑,“那您以后直说您稀罕我了,不然我猜不出来会有小情绪的。”

    “美得你。”荆老爷子哼了一声,“光说顶个屁用,说不如做,谁天天把稀罕挂嘴边上,笨得很。”

    荆芥咬了口糖三角,非常赞同地点点头,老爷子算好懂的,口是心非的代表要数汝鸣,要不偷偷写小日记,要不闷着不吭气,明明稀罕——

    热腾腾的糖馅儿滑进嗓子眼,他猛地咳了下,被烫的地方刺痛难忍,疼得他眼泪泛了出来。

    荆老爷子立即让王姨端了杯凉水来给他灌下,“谁和你抢,吃个饭毛毛躁躁的。”

    缓过来后,荆芥仍被自己刚才冒头的想法震惊得久久不能言语,喝了好几大口凉水,逼着自己不再往那个方向乱想。

    吃完早餐后,荆芥回房写作业,左手拿着用纱布裹好的水煮蛋滚着眼圈,右手捏着笔却迟迟没落下。

    卷子上不管英文中文,不管数字图案,全变成了日记本上一排排清秀整齐的字迹,他魔怔地怀疑日记本是不是汝鸣妨碍自己学习的诡计。

    维持着这个姿势呆坐了十几分钟,他放弃治疗地把笔往桌上一扔,拿着手边的牛奶坐到飘窗边上。

    院里的山桃是在他出生那年,荆老爷子亲手栽下的,如今亭亭如盖,噌蹭地长到了二楼他房间的窗边,旁逸斜出,花盛的时候,能严严实实地挡住大半的窗子。

    在楼下只能看到花苞和欲放的零星几朵,而在楼上,山桃高枝上的已经绽开了花朵,粉白一片,十分可爱。

    但总有人辣手摧花。

    面对几株和自己一样大的山桃,荆芥不仅没有触景生情,还倚在窗边伸出手不停地薅着娇弱的花朵。

    荆老爷子正坐在院里和自己下棋,忽然头顶下雨似的飘起了花瓣,他抬头从枝桠间隙里望去,压着怒气沉声吼到,“干嘛呢?!再薅给我滚出去跑圈儿!”

    不想跑圈儿又闲不住的荆芥麻溜地下了楼,坐到荆老爷子对面的石凳上,捧过装着白子的棋罐,嗓子疼不想说话,便端着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老爷子瞬间忘了心疼他的山桃,专注于眼前这盘棋,雄赳赳气昂昂地落下了一子。

    不稍片刻,荆芥毫不费力地赢下了一局。

    “不算,前半局是我摆的子儿。”老爷子眉头一皱,重新执棋,“再来。”

    荆芥眯眼一笑,点点头,落子跟上。

    不尊老的赢了好几局,他的心情跟着放晴,果然什么都没打胜仗来得舒服。

    安逸地一颗一颗收回棋子,若不是嗓子不允许,他甚至想唱几句。

    老爷子端起茶杯呷了口茶,“今天状态不好,昨天小萧陪我下,我赢了他几局。”

    那是我哥让着你。

    荆芥看破不说破,在他们家,他下棋的水平倒数第二,荆萧和他下棋时,言行极度不符,最爱带着温和的笑冷酷地把他按在地上杀得片甲不留。

    见老爷子落下棋子,荆芥忍着嗓子痛,说:“还下啊?您是怎么下了几十年也不觉得腻的。”

    还下得这么烂。

    “喜欢自然不腻了。”老爷子认真地盯着棋盘,回忆到,“和当年你奶奶剪报一样,她说好记事儿,闲着就拿出来翻翻,念旧得很,现在那些本子还放家里存着在。”

    荆芥心不在焉地放下棋子,揣摩着对方的话。

    念旧的人会记下重要的事时常看看,那汝鸣是不是也会这样,他在念谁的旧,自己吗?

    轻轻一声窃笑传来,荆芥回过神来,发现棋盘上失误明显的一步棋,他想重下,却被老爷子抽了一下手背。

    “诶诶诶,落子无悔啊,开弓哪有回头箭的?”

    荆芥讪讪地收回了手,心思早已从棋盘上飞远了。

    假期余额不足,书包里的卷子怎么来回来的,又怎么带回去,一个字都没多写。

    在家实在找不到学习的状态,所以荆芥下午早早地去了学校,试图让学校的学习氛围洗刷一下自己。

    他坐车上无聊地翻看着今天的群消息,恰巧范林越发的一条他的信息蹦了出来——

    生命在于运动:1,物理第二十九套模拟卷做了没?全是大题的那张!

    1:没有。

    生命在于运动:数学那张前年调考题汇总呢?

    1:没有。

    生命在于运动:你飘了啊?学生的主业是学习,你看看你!作业都不写了,我至少写了一半呢,你凭啥啊?

    荆芥烦了,嫌打字慢,沙哑着嗓子发了句语音呲他,“关你屁事,凭我做一张竞赛卷子只要三四十分钟,而你不行。”

    越野放慢速度驶进学校,荆芥没回寝室,等车子在教学区外被石墩子拦下后,他背着包直奔教室。

    学校里没来几个人,整栋高二教学楼特别安静,他轻着步子往上走,一点声音没留下,成功地静悄悄走上一层后,他握拳往回一收表示胜利。

    突然不知哪里传来书包的拉链头磕到楼梯金属栏杆上的声音,荆芥迅速摆正了手,一脸正经地停止了幼稚的较劲行为。

    鬼鬼祟祟地看了一圈,他抬头看到了从对面楼梯穿过来、比自己高了一层的汝鸣。

    没想到对方也会这么早来教室,荆芥倏地想起最后一篇日记的内容,止住了上前打招呼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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