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明镇一口气跑回自己院子,胸中有什么东西在左冲右突,仿佛很快就要咬开胸腔,狰狞而出。

    他狠狠一拳砸在树上,怒气未消时,瞥见了长廊中经过的人。

    折枝拎着食盒走过,见到他,小心翼翼地弯腰行礼。

    “奴婢见过明镇少爷——”

    “这是去做什么?”戚明镇绷着脸问

    “回明镇少爷,奴婢给容妈妈送饭去了。”

    戚明镇眼中起了微妙的变化,他怎么把她给忘了?

    “容妈妈被关在柴房中也有好些日子了,是时候去看看她了。”他语气带着莫名的古怪。

    折枝毫不怀疑地将钥匙交给他,容妈妈曾经屡次克扣南偏院的银两,戚明镇不喜欢她,去看看热闹也很正常。

    柴房里,容妈妈蜷缩在一团干草上,头发凌乱,衣服破旧。

    听到“吱呀”的开门声,容妈妈以为折枝去而复返,精神萎靡地不想动弹。

    “容妈妈,我来解救你来了。”一道声音轻轻说道。

    容妈妈精神一振,莫非柯氏派人来救自己了?

    她勉力撑着地面坐起来,眼里的欣喜还未点燃,就看到了站在面前的七岁孩童。

    “明镇少爷……”容妈妈讷讷开口,待看到他手中持的鞭子,已是面如死灰。

    戚明镇嘴角噙着嗜血的微笑,“容妈妈可还记得,过往你对我们兄妹三人的照顾?”

    面前的阴影逐渐靠近,风将窗户重重地关上,容妈妈神情逐渐恐慌。

    “明镇少爷饶命……”

    鞭子落在身上的霎那,一抹鲜血溅在墙上。

    戚昭回到院落,换上自己的小碎花阔腿裤准备跑步。

    山芙见她要去运动,端起桌上的果盘便要跟上。

    戚昭瞅了她一眼,忽然生出了一个主意。

    “山芙,你有没有觉得,只要多走几步路,就会觉得浑身疲软冒虚汗,偶尔蹲久了站起来,还会头晕眼花犯恶心?”

    山芙一脸惊讶,继而满脸崇拜地表示:“小姐怎么连这也知道?”

    戚昭心里想,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古代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家境好一点的,也是坐轿子跟马车出行,哪里有什么运动的机会?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古人寿命不长,女子更是染上一点风寒就香消玉殒,要不怎么会有红颜薄命这个词呢。

    她挑了挑眉,“不如这样,以后我跑步的时候,你跟在我身后一起跑吧,别一路伺候我了。”

    山芙睁大眼睛,双手拼命摇摆,“小姐,山芙不喜欢跑步。”

    戚昭不由分说地将她拖出去,“不试试你怎么会知道不喜欢?跑步的好处可多了,你快跟上来!”

    于是当天,戚府上下所有的人,全都目睹了一处奇景。

    戚昭穿着一条肥大的碎花裤,扎着丸子头,围着戚府精神昂扬地跑步,她身后跟着一名丫鬟,大汗淋漓地踉跄着,试图跟上她的步伐。

    “小姐,我快跟不上了!”

    山芙气喘如牛,嘴上哀求着,脚下不敢停。

    戚昭放慢脚步,出声鼓励,“山芙,不要轻易放弃!摆动两侧手臂,尽情跑起来!”

    下人们纷纷聚在一旁看新奇,还有举起手给她们喝彩加油的,就连柯氏与戚婉也被惊动,走到花园里看个究竟。

    戚婉睁大眼睛看了半天,忍不住露出疑惑的表情。

    “娘,她怎么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她就不怕丢脸吗?”

    柯氏轻声冷笑,“怕是她也知道自己又丑又胖,再怎么打扮也不如你,这才彻底放弃了吧。”

    “倒是婉儿,你是未来的太子妃,可千万别像她一样自甘堕落,在嫁进东宫之前,你一定要事事端庄守礼,不可行差踏错一步,知道吗?”

    戚婉脸上浮起自傲的笑,“娘放心,女儿对自己有自信,倒也不需沦落到需要跟这头肥猪对比。”

    这边,戚昭丝毫不知道,有人正在自己身上找优越感,跑完十圈,她停下来等山芙。

    山芙脚步虚浮地出现,气若游丝,“小……小姐,可算跑完了。”

    戚昭笑意浅浅,“辛苦了,能坚持下来不容易,但只要坚持了一次,就能坚持第二次,第三次,以后山芙也要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才对。”

    山芙眼中露出坚定的神色,“奴婢听小姐的!”

    “好了,我们回去洗漱吧,湿衣服在身上穿久了会着凉的。”戚昭说。

    两人正要原路返回,一道凄厉的声音不知从哪儿钻出来,在风声中显得毛骨悚然。

    戚昭脚步一顿,视线看向了南偏院的柴房。

    “小姐,怎么了?”山芙懵懂停下。

    声音消散了,四周寂静无声,可戚昭心里却有种不妙的感觉。

    她眉头紧皱,“跟我去偏院,我想去看看明镇。”

    但愿刚刚听到的声音,只是她的错觉。

    柴房里,地上躺着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只有等对方不停颤动的时候,才能看出那是一个人。

    “少爷……饶命……”

    容妈妈双手痉挛地扣住戚明镇的脚腕,努力从嗓子眼里挤出声音。

    戚明镇露出诧异的神色,“饶命?当初我们兄妹三人差点饿死的时候,你饶过我们了吗?”

    容妈妈后悔得老泪纵横,“跟老奴没有关系,那都是夫……不,是柯氏在作祟,老奴只不过是奉命执行……”

    “你也本可以悄悄留情……”

    戚明镇执起手中鞭子,语气带着一丝邪恶,“在我心里,容妈妈的命,不值钱。”

    最后一鞭,是冲着容妈妈的命去的,可半空中却没有抡下来。

    戚明镇惊愕地抬头,看见了面色冰冷的戚昭。

    眼中的戾气被睫毛遮掩,他松开手,神情厌恶地别过头。

    戚昭没有想到,戚明镇竟敢变本加厉,将这里作为了私设的刑房。

    “明镇,娘的话你也不听了吗?娘是怎么教你的?”她神色严厉,罕见地眼中不见一丝笑意。

    戚明镇咬了咬牙,“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更何况她本就该死!”

    “在你心中,该死的又何止是容妈妈?你可还记得,自己都做过些什么?”戚昭语气越发凌厉了。

    戚明镇心中一颤,小手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衣服,仿佛想要擦去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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