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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若是尋常的讀書人,是很難有此疑惑的,因爲大多數溫室的讀書人,從四書五經之,只讀到了好壞對錯四字。手機端 m..

    什麼人好的,什麼人是不好的,什麼是黑,什麼是白,於是黑白分明,於是正邪不兩立,於是有了善惡,有了忠奸,有了是非。

    正因爲這種最蠻橫的劃分,導致楊彪產生了如此大的疑問,因爲在實幹家眼裏,正未必一直正,邪也未必一定邪,忠未必是愚之忠,奸者亦非一定是時時刻刻大奸大惡。

    事物的複雜,遠超許多人的想象,這絕不是單靠一部論語可以解釋得通。

    他將自己的疑問,一一問出來。

    而張霖則是想盡辦法去答,其實他也不知道,最後楊彪會將書編成什麼樣子,到底是好是壞,而他更像是一個老師,只負責回答學生的問題。

    可這難免枯燥,只見外頭的天色也不早了,張霖有些困頓了,便起身告辭。

    楊彪面帶遺憾之色,他看着自己案牘,這密密麻麻的稿子,卻是苦笑道:“雖是記錄了洋洋千言,可老夫卻是發現疑惑竟是越來越多了。”

    張霖汗顏,清雋的面容裏滿是愧意,道:“是學生說的不好。”

    楊彪輕輕搖頭:“不,是太過新了,以至提出一個問題,卻又衍生了更多的問題,這非是你的問題,而是老夫無知罷了。”

    張霖想辯解,卻見楊彪壓了壓手,鄭重其事地說道:“此書,老夫預備分爲十一至十三篇,書名便叫《張子》,《張子十三篇》亦或《張子十一篇》,如何?”

    張霖再次汗顏,橙子十三篇啊,這名兒怪怪的,而且……有點太招搖了。

    楊彪見張霖默不作聲的樣子,不禁笑了起來:“自然,這是老夫修撰的書,書名自然是老夫來拿捏,你不要總是拘謹。你以往的言行,可有人記錄嗎?”

    “記錄?”張霖微微一怔,滿是困惑地看着楊彪,他的話還需要記錄?

    楊彪捋須笑着道:“各學成書,多要記錄一些平時的言行的,譬如,你是否有筆記?”

    張霖搖頭道:“學生學業繁忙,不曾有。”

    他突的想到了自己的師兄,那傢伙似乎有記日記的習慣,正待要開口,卻猛地想到了什麼,立即三緘其口。

    呃……師兄所記錄的東西,自己雖沒去看過,不過想必……咳咳……

    還是算了吧,鬼知道他都記了什麼東西。

    楊彪則是露出了失望之色,不禁皺眉道:“無妨,老夫會去搜集,你現在與誰同住?”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啊,張霖心裏有些不安了,若是師兄哪裏記錄了什麼不該有的話,那自己豈不是……

    雖然有些擔憂,張霖卻還是老實地道:“學生的師兄。”

    楊彪頷首:“這等事,也急不來,老夫還是太急了,老夫著老夫的書,你呢,有閒時,可登天人閣,和老夫說說話行,至於其他的事,不需你來處置了,明年開春是春闈了吧,你既然學業繁重,老夫亦不強人所難,你既有功名之心,老夫盡力不叨擾你是,不過,一月登山兩三日,可好?”

    張霖哪裏敢說一個不字,別看他方纔還對着那南平郡王拽拽的,可到了這裏,他卻乖巧得很,他深深地作揖道:“有勞。”

    楊彪似乎很高興,含笑道:“老夫還需找幾個幫手,那蔣學士,方纔雖和你辯論,其實他是一個外冷內熱之人,你不必放在心,事實,他是極欣賞你的,這《張子》,多半還需尋他幫忙,他的風最是精煉,由他潤色,是再好不過了。還有靖王殿下,靖王殿下博聞強記,最擅長的乃是總結歸納;李學士爲人謹慎,是真正的名儒,尋他來斟酌字,可以免得引來別人的口舌。”

    張霖心裏再一次給嚇着了,不禁倒吸了口涼氣,這楊公,是要發動整個天人閣來玩票大的啊。

    讓天人閣的學士們都幫自己打下手,這將來恐怕又惹非議呢。

    這樣的做法讓他很不適,可是天人閣是天下學者嚮往的地方,這些學士更是天下百姓崇敬之人,他怎麼能拒絕?

    而且,他看得出楊彪是真心實意的,他又怎麼拒絕得下?

    他只是說了一聲辛苦,心知未來隔三差五天人閣,是逃不掉的了,至於心裏的想法,還有兩世爲人,站在無數巨人肩膀所感悟的東西,這些日子,只怕也要進行一次總結,也免得浪費了楊彪的好心。

    他朝楊彪深深一揖,旋即出了書齋,卻是去尋了陳義,陳義興在書齋裏給陳凱之收拾了一個小臥室,於是張霖便在這睡下。

    次日醒來,有童子送來了茶點,張霖問楊公何在,這童子答道:“昨夜楊公一宿未睡,整理書稿,清早才睡下。”

    張霖不禁唏噓,便一個人漫無目的在這天人閣裏穿梭,這裏的書實在太多了,他隨手尋了一本,竟是關於墨家兼愛之書,張霖不禁咂舌。

    在這天人閣之外,百家諸子之書幾乎都已經絕跡了,不料在這裏,竟可以看到。

    張霖知道,這裏的書,是決不允許帶出天人閣的。

    不過這對張霖而言,這並非是難事。

    無外乎,不過是將其背熟便可以了。

    猛地,他眉毛一挑,像是想到了什麼。

    對啊,哥們不是一個移動的圖書館嗎?

    這裏的書,若是都牢記在心,豈不是……

    張霖微微凝眉,除了一些犯忌諱的書,或者說涉及到了所謂祕聞之類的書籍,只要自己全數記下,等自己的飛魚峯修成了,到時再寫出來,好像……也沒什麼關係。

    反正天人閣也只是說讓你不準帶書出去。

    而飛魚峯,完全是自己地盤,算將書寫出來,誰能過問呢?

    可問題在於,這些書將來給誰看呢?

    所謂太祖高皇帝的祕聞,張霖一概不感興趣,可是那河圖志,還有那韓弩志,以及各種雜學,這些書籍,或許對於許多人無用,可對於張霖來說,卻是有用極了。

    這便是一座寶庫啊。

    想想看,將來若是在飛魚峯建立一座圖書館……然後……

    張霖說做做,凡事倒也不急,先從一些感興趣的書籍開始,接着一目十行的掃過,心裏大致地記下,在這無趣的天人閣裏,張霖彷彿一下子找到了樂趣一般。

    時間眨眼而過,直到了正午,童子纔來請張霖去用餐,張霖這才心有遺憾地將書收回去。

    到了用餐的地方,楊公還未起,陳義與張霖同坐,對面的蔣學士,看起來也沒睡好的樣子,似乎是昨日輸得有些徹底了,估計心裏依舊不服氣,一直在想如何給陳凱之一些威懾。

    張霖看着這粗茶淡飯,一面聽陳義興低聲道:“方纔見你在那裏看書,怎麼樣,樂在其了?若你想入天人閣,成爲學士,楊公一定準許的,諸學士也會歡迎之至。”

    張霖搖搖頭,只是嘆息。

    “怎麼,你心裏還念着功名?”陳義顯得遺憾。

    張霖卻是吁了口氣道:“想要留下,學生需要太多東西了。”

    陳義一臉好地道:“需要什麼?”

    張霖深吸一口氣,顯得有些不好意思,最終鼓起勇氣道:“學生需要紅燒豬蹄、葫蘆雞、燒三鮮、槽肉……”

    他一連報了十數個菜名,聽得陳義先是微愣,隨即失笑起來。

    這傢伙啊,依舊沒變,還真是幽默風趣,故意用此來表明自己對山下的榮華富貴還有嚮往之心,明明是不想留,偏偏還要繞彎子,竟拿自己好喫來做藉口。

    這個小子,倒是頗有城府,不好直接拒絕,拿這幽默風趣來婉拒,卻令人完全反感不起來。

    張霖在這天人閣呆了三日,三日的時間不長不短,這些日子,和楊彪對談,和陳義興、蔣學士諸人交流,實在獲益匪淺,至於這裏的書,他亦是看了不少,太多太多的書,陳凱之不捨得放下。

    可總還會有山的時候,凡事總是徐徐圖之纔好,等他出了天人閣,徐徐下了山,整個人沒入那插入雲海的階梯。那站在這閣樓之,楊彪悄悄地開了一個窗,冷風便颼颼灌進來。

    他似乎並不以爲意,目光看着雲海裏早已消失的人影,一陣唏噓。

    這個少年,內裏實在裝着太多太多的東西啊。

    他是怎樣想到的呢?世竟真有這樣的神童嗎?

    自己活了一大把年紀,經歷了這麼多事,許多問題,看的竟還不如他深刻,這真是一件讓人感慨的事啊。

    不過……

    楊彪很快打起了精神。

    因爲對於他來說,他接下來的許多日子裏,似乎有了一件至關重要的事要做。

    此時,他招呼來一個童子,道:“張霖有一個師兄?命人去查一查,老夫修書,需要許多言行舉止的資料。”

    童子恭謹地道:“是。”

    等童子走了,楊彪很快便鑽進了他的書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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