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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七章

    有些時候,窮……某種程度是最大的原罪。三寸人間 .yanqingshu.

    至少因爲這個,能足以壓下許多人的腰。

    鄧健便覺得自己被侮辱了。

    不過對於這個死要面子的師兄,張霖倒已經習以爲常了。

    忽略掉師兄那張不爽的臉,匆匆的喫過了飯,喝了口茶,張霖心裏邊則心心念念地想着那西涼國使即將到來的事。

    這種事情關乎到得是那錢盛的性命,可既然已經答應了錢盛,那他會盡他所能得說到做到。

    時間依舊在靜靜地度過,很快又過去了幾天,這翰林的職事,說是清閒,倒也清閒,張霖漸漸手了業務,對於聖旨的書寫,奏疏的存檔,變得愈發的得心應手起來。

    到了第五日,張霖入宮待詔,卻有小宦官急匆匆的趕來道:“幾位翰林請至內閣。”

    張霖等人不敢怠慢了,動身趕去了待詔房不遠處的內閣。

    在這大陳朝,內閣的權柄不小,可這內閣大學士們辦公得地方,其實也只是一個低矮的建築羣,在這宏偉殿堂林立的宮,格外的不起眼。

    其實這又說到儒家恪守庸,所以無論裏子是什麼,卻是恪守簡樸的,雖然很多時候,這等簡樸其實並不必要。

    張霖雖是第一次來這裏,卻曉得這裏乃是天下行政的心,無數的政令,都是從這裏發出,數不盡的讀書人都將這裏當做理想之地,對於讀書人而言,若是能一朝進入內閣,成爲宰輔,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當今內閣,有四個大學士,首輔大學士便是張霖的座師姚治,其次便是內閣大學士張煌、陳一壽、江津。

    此四人,乃是當今宰輔,專門爲宮處理許多繁雜的軍政事務,歷來是無數人推崇和敬仰的對象。

    喚張霖等人來的,乃是內閣大學士陳一壽,他此時正在內閣的萬壽廳裏高坐,梁侍讀領着大家向他行過了禮。

    “見過陳公。”

    陳一壽是個顯是一絲不苟之人,只板着臉頷首點頭,接着撫案道:“待會兒有西涼國使來,遵照成發,汝等負責記錄,備詢。

    梁侍讀道:“是。”

    說罷,便領着張霖和另一個翰林到了一側,梁侍讀才朝張霖道:“張霖,你來記錄。”

    張霖點頭,到了角落,熟稔地取了筆墨紙硯,將紙一攤,準備好了墨水之後,便開始陷入了百無聊賴的等待。

    陳一壽則不再理會這幾個翰林了,或許在他眼裏,即便是梁侍讀,畢竟二者之間的身份也過於懸殊,他倒是一邊提筆,在案牘寫着什麼,接着淡淡道:“人來。”

    便有人進來,向他行了禮。

    陳一壽將寫的東西捲成了一個書札,隨手送了:“送兵部。”

    接着又像是憂心忡忡似的,詢問另一側的吏道:“山越人今年的歲貢呈來了嗎?”

    “回陳公,還沒有。”

    陳一壽便拉長了臉,沉聲道:“記錄一個條子,送姚公。”

    書吏便忙取出一個薄木板來,手裏提着筆,躬身站着道:“請陳公示下。”

    陳一壽語速飛快地道:“山越人歲貢,拖延至今,吾恐有變,不可不防,懇請姚公,奏請太后、陛下,責令江南諸路軍馬,嚴加提防。”

    “是。”

    陳一壽突又道:“南越國和南楚國,也需派出使節,觀測他們的一舉一動,江南的一部分糧賦,可以暫時緩一緩,不必急着讓他們押解入京。”

    他說着,便垂下頭,又提起筆來,似乎拿了一份奏疏,在頭批註起了什麼,而那書吏,則躡手躡腳地匆匆而去。

    一旁看着的張霖,不禁在心裏感嘆,這內閣……相於清閒的翰林院,還真是看着都操心啊。

    在這萬壽廳之外,似乎有許多人都在等候着召見,果然,過了一會,陳一壽擡眸道:“戶部的庫房清吏主事來了沒有?”

    這話才落下,便立即有一個官員匆匆進來,拜倒行禮。

    陳一壽皺眉,看着這官員,狠狠地將手的奏疏拍在案牘,聲音帶着不悅道:“半月前自洪州等地押送來的桑稅,爲何至今沒有入庫?”

    “這……其有些地方還沒有核實。”這官員嚇得臉色慘白。

    陳一壽眉頭輕皺道:“先入庫,再覈實,這都快要入夏了,還在磨磨蹭蹭,想等到什麼時候?”

    “可是……”

    陳一壽鐵青着臉冷道:“在老夫這裏沒有可是,辦不成,老夫讓人替換你,汛期將至,戶部的錢糧還覈算不清,是你的責任。”

    這官員得深意顫了一顫,連忙道:“下官明白了。”

    陳一壽似乎不想再理會此人了,便揮揮手:“去吧。”

    他擡眸,突又想起了什麼:“兵部的人呢?”

    外頭早有候命的官員快步進來,陳一壽見了來人,臉色緩和了一些,因爲進來的,乃是兵部右侍郎王甫恩。

    他垂頭看了看一個名冊,接着擡眸道:“甫恩,聽說你推舉了自己的兒子,想來內閣任吏?”

    王甫恩行禮道:“犬子無狀,屢試不第,玉不琢不成器,下官希望他能夠磨礪磨礪。”

    陳一壽笑了笑,這才從忙碌解脫出來的樣子,端起茶盞呷了口茶,才道:“磨礪是好的,這不是壞事,既如此,你報請一下,老夫這兒算是準了。不過……”

    他的臉色又隨之溢出凝重,接着道:“汝等是兵部,這羽林衛和你們本是無關,可多少還是有監督之責,羽林衛的勇士營,何以又鬧出了事端,竟是砸了一座酒坊,這是天子腳下,這樣的沒有規矩,兵部這樣等閒視之嗎?”

    王甫恩忙道:“兵部並沒有管轄羽林衛的職責,下官……下官人等……”

    陳一壽突然一改方纔的和睦,冷聲道:“老夫不管這些,老夫只知道,此等事決不可再犯了,羽林衛不在內閣管轄,內閣也不能去責問,可出了事,非問你們兵部不可,如此惡劣之事,這京畿重地,再不管,將來還要生亂。”

    王甫恩便道:“勇士營本是沒有編制的,問題要追溯起來,還在數十年前,北燕國入侵的時候,那時候北燕軍長驅直入,洛陽告急,當時的楊彪楊公,聽聞青州的壯丁最是驍勇,時常與人因爲爭水爭田毆鬥,一聲呼喚,便數百數千人搏命,每年都要死數百人才罷休。當時情況緊急,於是命人招募了一批青州加壯丁,果然,這些人爲抵禦北燕軍立下汗馬功勞,明宗皇帝便下了旨,令這些青州青壯編入羽林衛,設爲勇士營,令他們的子孫都入勇士營供之差遣,如今承平日久,這些人不但疏於操練,戾氣卻是不改,只是朝廷一直不肯遣散,這才接二連三的闖禍。”

    “老夫知道這些典故,老夫要的是解決的辦法。”

    “問題的關鍵在於,他們自成體系,用同鄉的關係粘結一起,算朝廷派的欽差去整肅,也約束不住啊。如今,勇士營愈發的尾大不掉,下官思來想去,單靠約束,只怕是不成的,不如……施以教化?”

    教化是個筐啊。

    張霖心裏有些想笑,管都管不住,還想教化,讓他們洗心革面嗎?

    張霖覺得,這王甫恩的業務水平,怕也不過如此。

    陳一壽卻是居然覺得有理,即便是如此老練的人,竟還是擺脫不了儒門讀書人習氣,總覺得教化是一件了不起的事。

    他沉吟着道:“如何教化?”

    王甫恩目光一閃,便道:“不是聽說羽林衛設了一個崇校尉嗎?”

    臥槽……

    張霖這才明白,這王甫恩的險惡用心,這崇校尉,不是他這個金科武狀元嗎?

    一羣懶散的丘八,平時到處抱團一起,欺負良善百姓,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們還是抱團一起的同鄉,團結起來,怕是任何外人都嗤之以鼻,自己一個校尉跑去宣傳什麼……宣傳讓世界充滿愛?

    只見陳一壽卻是有些猶豫:“若是單憑一個崇校尉可以解決,那太簡單了,如此尾大不掉的勇士營,朝廷這些年也算是使了渾身解數,甫恩,你想的太簡單了。”

    接着王甫恩便道出了一個類似於人生雞湯的回答:“試一試,總是好的。”

    陳一壽還在猶豫,倒是這時,一個書吏從外頭匆匆地進來道:“西涼國使到了。”

    陳一壽目光一張,便朝王甫恩擺擺手:“汝先退下,此事還需商榷,老夫報請姚公,再議一議看,兵部拿出一個章程來吧。”

    王甫恩朝陳一壽行了個禮,便旋身告退,只是這旋身的時候,卻是特意地朝角落裏的張霖看來。

    他朝張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後,才闊步而去。

    張霖則只是板着臉,對此視若無睹。

    這時,他的心思都在記錄今日國使的事頭,便鋪開了紙張,做好了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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