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擔心不知道哪裏又會惹怒眼前這位大爺,宋一夕可以保持波瀾不驚的語調。

    然而聽在陸尚的耳朵裏就更像冷冰冰的醫囑,沒有一絲真正的關心。

    這個女人,就是專門爲了來氣他的嗎

    “滾出去”

    再這樣下去他真不敢保證自己是不是隻有胃出血。

    宋一夕皺皺眉,他現在剛剛度過危險期,還需要自己檢查一番,身邊不能離了人。

    “你躺好,檢查完不用你說我立馬滾。”

    她上前兩步將不由分說地扯開陸尚的病號服。

    動作利落乾脆。

    等陸尚反應過來的時候胸膛已經貼上了冰涼的聽診器。

    宋一夕俯下了身神色專注。

    從陸尚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眼簾低垂,看不清她眼中的神情。

    但是宋一夕美好恬靜的側臉卻是一覽無餘,有兩縷碎髮灑落在耳際,襯得她本就白皙的面龐更加瑩潤動人。

    喉嚨突然有些發癢。

    天知道陸尚廢了多大的自持力才能夠忍着沒有去觸碰她的臉,於是只能生生將臉別到一旁不去看她。

    慕嬈當然也是非常不滿地,但是架不住宋一夕作爲醫生對病人檢查身體天經地義。

    所以爲了眼不見心不煩乾脆也轉向一邊。

    反正檢查完她就得滾蛋了。

    所以兩個人都沒有看到宋一夕眼中的慌亂與羞澀。

    陸尚這個人不止是臉長得無可挑剔,從裏到外都堪稱完美。

    手下就是他結實的胸膛,優雅的肌肉線條隱隱蘊藏着狂野的力量。

    讓宋一夕不自覺地就想到了被他壓在身下的時候。

    雖然陸尚厭惡她,但是他每個月依然會和她睡上兩次。

    即使同房時根本沒有任何溫柔可言,粗暴地就像是懲罰,像是完成一種既定的任務。

    但那依然是宋一夕唯一可以在他面前毫不遮掩自己情緒的時候。

    她柔軟的指腹移到了陸尚肚子上的傷口處,輕輕摩挲。

    想要檢查傷口的恢復情況。

    感覺到胸口像是有螞蟻爬來爬去般的酥癢感。

    陸尚只覺得體內突然燃起了一把火,直直朝下竄去,小腹猛地一緊。

    他是男人,對這種反應意味着什麼自然再清楚不過。

    陸尚幾乎毫不猶豫地抓住了宋一夕的手然後甩到一旁。

    片刻徵愣後宋一夕感受着陸尚眼中迸射出來的兇光有些莫名其妙。

    她淡定地起身收好聽診器,幾個呼吸間就已經重新收斂好了自己的情緒。

    “你”

    她開口還要再囑咐些什麼,病房的門在響起兩聲急促地敲門聲後突然就被人推開了。

    “宋醫生,康健路發生連環車禍院裏值班的醫生不夠”

    她的小助理急得滿頭大汗。

    宋一夕神色陡然變得無比凝重,話都來不及說完就匆匆走了出去。

    “阿尚。”

    慕嬈見到宋一夕終於滾蛋了心裏萬分開心,但是面上還是不得不保持委屈的神色。

    “阿尚,宋一夕那個女人水性楊花不知檢點,你到底爲什麼還不和她離婚啊。”

    出神中的陸尚聽到這話陡然回過頭,眼中盡是陰沉狠厲。

    慕嬈忍不住渾身一僵,頓時閉上了嘴。

    等她惴惴不安地再去仔細辨認時,只見陸尚已經重新變成了那副冷冷沉沉的樣子。

    好像剛剛那一剎那只是自己的幻覺。

    “我最討厭別人對我指手畫腳。慕嬈,我以爲你是個聰明的女人。”

    慕嬈當然是。

    在娛樂圈這個大染缸裏摸爬滾打這麼多年能夠站到今天這個位置上,她最擅長的就是看人臉色,揣測人心。

    也最清楚在陸尚面前什麼時候能夠用撒嬌和眼淚換取憐惜。

    當然,絕對不是現在。

    “陸總,我知道錯了,都是我不好,您別生氣。”

    慕嬈微微嘟脣,小心翼翼得柔聲哄着眼前這個霸道凜冽的男人。

    她認識陸尚的時間也不久了。

    他給她臉面,給她寵愛,給她當靠山,帶她出席各種上流宴會。

    卻獨獨不肯碰她,所以慕嬈纔會恐慌,會着急。

    即使明明知道陸尚對宋一夕厭惡地無以復加還是會忍不住心生惶恐。

    陸尚卻顯然並沒有多餘地心情應付她,扭過頭去揹着她冷斥道:“出去”

    慕嬈咬咬嬌嫩的紅脣即使心不甘情不願也不得不乖乖離開。

    她可沒有膽子再挑戰陸尚的耐心。

    直到聽到身後響起了關門聲然後房間重新陷入寂靜,陸尚才緩緩躺平。

    他伸出一隻手搭在眼睛上,鮮少地露出筋疲力盡的神色。

    是啊,爲什麼還不離婚

    明明結婚的第二天就親眼見到她和別的男人同時進入酒店房間,一夜未出。

    明明見到了她根本不在意他身邊多出來什麼女人。

    明明清楚這麼些年過去了她從來不曾將一顆真心放在他的身上。

    爲什麼還不離婚

    因爲這輩子,她宋一夕都是且只能是他陸尚的妻子。

    哪怕貌合神離地過一輩子,他都不會放手。

    她不是不甘心嫁給他嗎他偏偏就要讓她一輩子都只能耗在他的身邊。

    窗外夕陽西下,燦爛的餘暉通過落地窗灑在了一地碎裂的玻璃片上,折射出星星點點的光芒。

    陸尚放下手臂微微偏頭,幾乎是一眼就看到了其中一片碎片上鮮紅的血跡。

    她受傷了

    念頭剛起,人已經從牀上坐了起來。

    陸尚起身下牀,忍受着胃部的不適打開門往外走。

    “哎呦,陸總您怎麼出來了”

    累得有些氣喘吁吁的王主任見到陸尚詫異地喊出聲。

    陸尚不答反問,“宋一夕呢”

    王主任知道宋一夕被院長派去全天二十四小時看護陸尚的事情,沒有多想地快速說道:“宋醫生這個時候應該在一樓急救室那邊呢,醫院附近發生嚴重車禍好幾十個重傷患者往這邊送,那個,陸總您有什麼事要不先吩咐我”

    能夠在陸尚面前留下一個好印象以後不愁飛黃騰達。

    陸尚怎麼會不清楚他的心思,一邊繼續往前走一邊沉聲吩咐,“你去忙吧。”

    想到宋一夕離開病房時臉上再也沒有平時他萬分討厭的那種淡定自持,焦急地連招呼都來不及打一聲。

    陸尚忽然有些好奇,工作時的宋一夕,到底是個什麼樣子

    一樓早已經人滿爲患,無數滿臉是血的人被擡進來,哀嚎喊叫聲此起彼伏。

    醫生護士來來往往腳步匆忙地穿行其中。

    陸尚站在走廊的拐角相對安靜一些的地方默默看着,視線緊緊鎖在人羣中那道熟悉的纖細身影上。

    宋一夕腦袋後面的馬尾已經有些散開了,雙脣緊抿,面容嚴肅。

    明明嬌嬌小小的一個人,但是當她快速且沉着地指揮着身後的醫生護士時,周圍人都對她表現出深深的信服。

    她的臉上有一種異樣的光彩,讓陸尚一時間錯不開眼。

    “宋醫生,你快來看看這個孩子”

    一個小小的身影從大門外被飛快推了進來,半邊身子上都是暗紅的血跡。

    陸尚看不清孩子的臉,但從他斷斷續續的哭聲中能聽出來他還活着。

    宋一夕腳步不停地走到近前,仔細地檢查着孩子的傷勢。

    可能是太疼了,當宋一夕不知道摸到他哪處傷口時,那個孩子突然一偏頭狠狠咬住了她的胳膊。

    陸尚心裏一緊,腳已經本能地朝前邁出了一小步。

    卻在看到宋一夕的表情是生生止住了,忘了下一步動作。

    她只是微微皺了一下眉,很快就重新鬆開。

    “別怕,有姐姐在很快就不會再痛了,乖乖地,等你好了姐姐給你買糖喫。”

    她一邊神色溫柔地說着一邊快速在小男孩身上指了指,對面的醫生會意後推着擔架離開了。

    陸尚清楚地看到,宋一夕的胳膊上有一圈刺目的血痕,被她雪一樣白皙細嫩的肌膚襯托着尤爲明顯。

    宋一夕只覺得有一道不容忽視的目光一直緊緊追隨着自己,彷彿有某種感應一般她立刻擡頭朝着陸尚的方向看了過去。

    果然就看到那個高大的身影立在拐角的陰影中。

    宋一夕看不清他的表情,也猜不到他想要幹什麼。

    她擡腳向前,奈何身後又傳來焦急地呼喚聲。

    宋一夕只能咬咬牙扭頭對跟在她身後的小助理囑咐兩句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陸尚看着宋一夕的背影,看着她一身染血的白大褂心裏有各種說不清的情緒攪動着。

    悶地他心裏發慌。

    “陸先生”

    宋一夕的小助理怯懦地走到陸尚面前,心裏暗暗打鼓。

    雖然這位陸先生長得是真的很好看,但是他渾身不怒自威的氣勢真的很讓人害怕啊。

    “宋醫生讓我扶您回去,她說您現在最需要好好躺着靜心休養,不可以四處亂走的。”

    戰戰兢兢地說完宋一夕囑咐的話,小助理飛快擡眼瞥了一眼不出聲的男人。

    陸尚沒想到剛剛宋一夕看到她了,有一種隱祕被人窺破的不自在,幾乎是立即轉過身就朝來路往回走。

    小助理默默在身後跟着。

    站在病房門口時,陸尚突然想到了什麼,轉過身問道:“昨天晚上,你們宋醫生在幹什麼”

    他這個問題問得突然,小助理有些反應不急。

    “昨天晚上”

    “對,就在我入院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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